杂志 PRINT 2019年夏季

周滔,《山之北》,2019,单频4K有声影像,81分..jpg

周滔

周滔,《山之北》,2019,单频4K有声影像,81分..jpg

最初,是身体。当我们还是婴儿时,我们第一次意识到它,它是我们的一切。然后通过游戏,它让我们发现与周遭一切的关联。正如这次展览所展现的,周滔很多早期作品都是以身体为导向的。在《互助练习》(2009)中——基本上是对发生在广州街头的一次行为表演的影像记录——两个年轻人互相搬动对方的身体,轮流扮演被动客体和主动主体的角色。他们在路人面前轮番抬起对方身体并将其摆成奇怪的姿势或制造出怪异的状态,无视这一行为招致的目光。就像孩子们为了学习互动玩的看似无意义的游戏,这些玩笑般的姿势是纯粹的行为。成为一个孩子。把自己置放在一个城市、一个场景中,看看当你在其中做一些事或者对它做一些事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创造一个没有掌控者的世界,一个无法被掌控的世界。诗人威廉·布朗克(William Bronk)对这一点有所体察:“如何能够/不屑于一切世俗!世界,世界!/我们像年幼的动物仅仅依偎于世界的腰腹/暴露我们的归属感;但要在这里从容地/掌控,就要减轻世界的分量/令它比其自身来得更少:难以驾驭。”

在《潮》(2008)中,周滔玩了一个更严肃的游戏。他将自己置身在中国南海边的一个废弃军事碉堡内——上世纪中期,很多人正是从这个海岸试图游向香港。有些人溺水了,有些人成功了。在这里,周滔坐着等待潮水的到来。潮来潮去,潮水淹没至他的脖子,又再次退去。退潮与涨潮,来与去。人一开始都是孩子,然后会失去纯真,或者隐退到一个他们或许可以重新发现它的地方。有些循环是永恒的,有些只稍稍再现。

周滔,《凡洞》,2017,单频4K UHD 影像,彩色,有声,47分53秒..jpg

然后是风景。《凡洞》(2017)在很多不同的地方拍摄——美洲、欧洲、亚洲——创造了一个非场所(nonplace,同时也可以是所有场所,everyplace):洞穴,人类最早的自我选择的居住地,既是内部也是外部,用以保护和统治,这里是生命诞生的地方,也是化石形成的地方。光和风景在这里合谋。周滔用了光敏传感器来强化他所考察的各种地形,其中有很多都带有人类文明的痕迹,如废弃的机械,在被照亮时,它们常常看起来有着外星物种的质感。最近,周滔在昆仑山脚下的一个生态工业园花了两年时间制作出两部长片,《山之北》和《山之南》(2019)。在某种程度上,这两部作品让人想起詹姆斯·本宁(James Benning)的风景影像。但在周滔的影片中,身体在这些风景中的存在感要更加强烈——人和/或动物近乎无休止地出现在镜头中——这让我们又回到了他早期的作品上去。

风景和身体并非互不相容。至少在有些传统中如此。比如中国的文人山水画,画面中几乎总会出现人的形象。他们通常被描绘得极微小,用以传达我们与自然相比是多么微不足道。我们没有办法完全独立。我们都是以不同物种各自的方式从土地获取食物。一头母牛在废弃的洗衣机前舔舐自己。跌进风景中,让它唤醒你。让它伸展你的双臂,延展你的存在。去学习体会。此乃生活之必需。

译/ 冯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