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于吉

于吉,“黑山”展览现场,2016.

工作、生活于上海的艺术家于吉在北京公社的首次个展“黑山”呈现了她近期的艺术实践,在本次访谈中,于吉谈及展览的创作脉络及其对于多元表达的尝试,在行为作品中与他人合作的经验与相应思考,以及一贯的创作内核如何经由不同形式的载体传达。展览将持续至6月18日。

“黑山”延续了我以针对空间、雕塑与身在其中的人之思考为线索的现场实践。这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流动的创作场所,雕塑,物材,乃至三个身体,成为塑造这个场所的documents(文档),因此你看到的所有都是一体。

这次展出的作品创作周期很长,例如地面上的几件“Ta Jama”从2012年便开始制作、修改,反复至今。与之相随的近阶段工作也在应对更多挑战,从雕塑出发,关注自然介质、地景,在地项目实践,田野考察,与其他界域艺术家的合作等;所有的创作形式都以“身体力行”为载体。展览中的影像作品《女巫之石》是2015年台北驻地项目“采硫计划”的作品之一,其中交代了另一个行为作品。

我在北京公社的首次个展呈现当下的实践过程和思考脉络。我不介意作品形式带出的混沌和未完成感,甚至刻意在展厅安置了两件 “未完成作品”。艺术创作吸引我的是由那些看似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所带来的新的探索方向,并被这种冲动所驱使。我想要把这种过程表现出来,与观者分享。当然这可能导致形式上的某种晦涩,这便是“黑山”。

“山”是我近两年创作中面对的主题。Ta Jama系列雕塑一直在以模糊混沌的方式塑造接近石头的造像。石头来自山体。2015年我在台北关渡美术馆的驻地项目也在山中完成。我每周上山两次,考察拍摄做纪录,身体力行亲近大山。“黑”是我喜用的材质颜色,也是对自我精神建构的追索。现场的雕塑作品《黑》,其色泽来自火苗直接灼烧焦化后的白色石蜡,因而温润有变化。我目前仍在尝试中的材料还有松香,难控制且极度脆弱,这点非常吸引我。展览现场有一件出现了松香的未完成作品,也是我目前正在筹备的另一件野外装置的雏形。

这次展览最大的挑战是开幕行为《即兴判断》。它的雏形来自我参与2014年巴黎东京宫展览“巨人之内”时被否决的现场行为方案。当初的行为计划也包含掷水泥,让扬起的灰尘笼罩整个空间和艺术作品。最终馆方因担忧空气遭到污染以及作品的安全隐患而拒绝实施。这几年我一直在考虑,是否可能创造一种在视觉艺术语境中的身体的“绝对在场”?我的大多行为作品并非身体行动的即发,而是“段落”式的,它需要消耗掉一定的时间,存在感才会浮现。

之前我只尝试过和其它艺术家一对一式合作。这次却是来自不同创作领域的两个伙伴(Nunu Kong和李博文)。这不是我主导他们执行的一场任务,而是三位艺术家的平等合作。我们不断讨论又再推翻重建,面对他们鲜明的个人态度和立场,如何不干涉不否定地寻找到彼此共存且可以深入发展的途径,这使合作变得相当复杂困难。Nunu学舞蹈出身,是有丰富经验的现代舞者和剧场工作者,她更倚赖本能的身体表达和舞台经验。我的身体经验则来自雕塑以及行动的过程,我从俯地挪移石蜡雕塑《黑》出场,抛掷水泥,洒水,都是提炼自我的日常工作,但在行为过程中它们变成了我筑构观看立场的工具:水在表演中起到消解作用,袋中的水泥通过我的举动产生粉尘,扬起的灰尘改变了空气的质感,因而干扰呼吸。李博文作为一位写作者,幼时又受过芭蕾舞训练,他的身体在被抵抗中给予,这都是非常有趣的素材。

我们在排练期的很多讨论围绕着时间与存在,以及身体具有背叛性的记忆展开。临开幕前几天才做了决定,让李博文隐身在同一个空间的二维世界里。他是那个“不在场的幽灵”,抑或他要“幽灵式的在场”,把现场引向更为深邃和交错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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