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娜布其

娜布其,“一切都回到了开始的地方”展览现场,2022.

从2020年的装置作品《游戏以及关节的重要性》到2021年在上海联华公寓内的个人项目“幽灵,皮肤,居所”,娜布其近期创作中反复出现的简单几何形体,醒目的原色,以及不同元素间的协调互动,都令人联想到包豪斯儿童玩具/家具设计师阿尔玛·西德霍夫·布彻(Alma Siedhoff-Buscher)的理念与实践。这条游戏与空间的线索到今年艺术家在西岸美术馆与蓬皮杜中心五年展陈合作项目“一切都回到了开始的地方”(展期至10月23日)中得到了全面展开。展览现场通过色彩、地形、光影和路径设置,借助明快的、现代主义风格的抽象图案,为观者搭建了一个可移步易景的整体环境。从构建空间到制作占据空间的雕塑作品,娜布其强调的始终是身体的“在场”及其在空间中与作品形成的关系。

“一切都回到了开始的地方”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指涉,每个人的“一切”和“开始”都不尽相同,但我想强调的是一种回溯关系,从时间上倒回到更加简单的状态里,比如做游戏时。本雅明在《论儿童、青春与教育》中提出:“对于孩子来说,反复不断是游戏的根本基础。‘再来一次’也就是他们处于最幸福的状态。”游戏的过程意味着事件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发生,没有固定形态,各种变量都指向不确定性。

现代游乐场通常设置在户外自然环境或公共使用区域,提供连接许多不同设备的游戏结构,提供安全的玩耍环境,支持使用者的社交和情感发展。但将其设置在美术馆里,模糊了室内和室外场所原有的功能性,延续的是我从去年开始的与家居环境有关的系列创作。也就是说,凳子、落地灯等具有功能性的物件与人形成了一种平等的相处和陪伴关系,亲密、交流,甚至对抗和尊重等或简单或复杂的情绪构成了事件发生的底色。

展览现场的各个部分形成了模块化的结构,通过人为设置的路径被赋予了一定的规则和形式,与游戏设计有相似之处。不同点在于没有胜负之分,行进方向是观众自己去把控的:你可以利用已有的作品元素,按照自己的记忆和喜好,循着不同线索去发现你想要的场景。展厅入口处红色的《混杂结构》是一个融合了凉亭、走廊、小路、平衡木等多重功能的微缩游乐设施,同时处理了建筑和装置两种实践的特性;球形结构《爬坡》提供了全场的最高点,观众可以在攀爬的过程中初步感受俯瞰的空间。《冥想室》借鉴了秋千的形式,由软性材质构成,既可封闭,又可开放。这样,前厅就形成了“穿过——爬上——停止和观看——进入内部空间独处”的动线。此后,观众可以利用《桌面游戏:偶然事件》提供的各种风景图片、微缩雕塑、绳索、符号等,任意构建自己头脑里的虚拟城市景观。

娜布其,“一切都回到了开始的地方”展览现场,2022. 图为作品《桌面游戏》.

整个展览强调现成物、工业材料、抽象雕塑、游戏场景间的纠缠,也是对我一直感兴趣的问题的再次探索:如何测量被规训的视觉感受与物质现实之间的差异?如何判定两者的边界?许多过往的创作元素也贯穿在这场展览中,比如《桌面游戏》里的风景图片有的是仰拍角度,在俯瞰桌面时会干扰观看视角,其机制与我在《终点》(2018)中使用塑料蕨类植物相似。之前作品里与城市公共空间相关的喷泉、雕像、公共座椅等元素也以更复杂的形态进入到此次装置中,以唤起观众对日常生活经验的联想。

从一个雕塑家的角度来看,我认为游乐场的设施是与人的身体互动最多的容器一般的存在。它不仅容纳着人的身体,也蕴含着某种乌托邦式的想象。野口勇在其艺术生涯中设计了大量游乐场,在我看来其实都是带有功能性的雕塑,通过理想化的创新思想,他试图让艺术通过游戏场设计,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一切都回到了开始的地方”受到了这位艺术家的启发。在这个项目里,我希望通过有弹性的规则和标准设置,让身体在同一空间中从被引导的对象转换成为引导的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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