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潇潇

  • 邓兆旻:这么多年过去,

    邓兆旻近几年的创作常以文本转化、解码编码这样的形式出现;他的创作中可见一种多面向的文化反刍机制,在既有“故事”系统的基础上持续对叙事可能性进行实验,也在不断的重新编码中形塑我们对某种文化主体的认识。在他选择处理的一系列源文本中,不难观察到极强的地缘性(台湾)与叙事性(文化作品所讲述的故事)——这其中包括了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白先勇的《台北人》,王文兴的《家变》及台湾人耳熟能详的一曲《雨夜花》。最近在台北立方计划空间的个展“这么多年过去,”里,他将三年前的作品《唱还是不唱?》进一步深化,最终实现了一直以来想要为《雨夜花》这个对象文本赋予更为立体的编码形式的愿望。

    “这么多年过去,”这个题目对应了《雨夜花》这首最初描绘一位女性悲剧命运的台语民谣自诞生以来的复杂身世,但展览所呈现的却是一种隐喻丰富却又极简的多层次空间:与这首歌身世有关的文字现于纸本的海报、图表;作为装置主体的是金属架上的百余面化妆镜,每个镜面都印有一个八十余年来改编、传唱《雨夜花》或与之相关的各界人物的姓名;一段艺术家撰写的“口白”循环回响在展厅内——恰是这段让人无法回避的叙述营造了戏剧化的反转体验:在艺术家建立起的叙事里,《雨夜花》不再是大半个世纪以来任由人改编传唱并用于各自诉求的被动对象,而是一个精明世故的命运操纵者,借机会主义策略以求永生。《雨夜花》的沉浮史里挥之不去的是同样具有能动与被动两面性的台湾,而这也是邓兆旻这一系列作品以不同渠道联结起的共同隐喻。而与惯常将台湾与《雨夜花》联系在一起的“受害者”形象有所不同,他将最感兴趣的“能动性”推到极致,诞生了作为“墙头草”的《雨夜花》,这一改头换面无数次、却依旧具有生命力的文化产物,与其所依托的复杂政治文化背景,都成为了艺术家探讨台湾及生活在此数代人集体、个体意识的一个入口。

  • 邱志杰:大计划

    邱志杰在福建省美术馆的最新个展毫无疑问带有某种“衣锦还乡”的光晕,全景式囊括了近十年来他以“计划”形式持续进行的大规模创作:《南京长江大桥计划》(2006-)、《邱注上元灯彩计划》(2009-)以及《世界地图计划》(2012-),新近的“叙事系列”之《香港》也以地图长卷面貌示人。有限的展厅空间近乎均分给了不同项目,艺术家有心择取了许多新近完成的作品,也昭示了这些计划在持续生长中所具有的开放性。

    即便只能管中窥豹,信息量还是相当可观。邱志杰多年来的工作所强调的“总体艺术”观——他后来提出更精确的“贯通”一词——主要面向的是艺术家自身的创作方式,将做艺术与解决人生问题、社会问题的尝试相结合。这种思路往往有着繁杂的视觉呈现,以近乎谱系学的方法论将一个主题扩展为一系列相关元素的交错网络,与并不少见的文献档案式艺术创作方式有所不同,在这种解剖般的铺陈中很难看到客观的文献记录,邱志杰更多地诉诸于艺术再造的内化动力。

    对于观看者而言,对此类图像乃至文本的“阅读”经验难免会显得涣散,不仅是因其体量和蔓生的脉络,也在于其内化课题的迂回特性。《南京长江大桥计划》缘起对自杀现象的思考与干预,其走向却不尽然意在社会干预,更是借由对这座政治图腾式建筑及其相关诸多物事的考察与再创作,直指个体命运、政治结构与诸法无常这样的宏大课题。《邱注上元灯彩计划》则发端自艺术本身,从一卷明代古画中抽丝剥茧地升腾出枝蔓

  • 朱田:00:04:19

    在艺术家朱田的大陆首个个展“00:04:19”中,“边界”或“界限”都被反复提及,这个主题更多地是以相当抽象、多元的形态出现在最终呈现的作品中。位于闹市广厦间这座中西合璧的建筑由清代著名企业家黄世金的故居平移重建而成,其本身所具有的空间区隔就提供了富含变奏的各种边界。

    果不其然,朱田几乎把每一个可用的空间都用尽,她以三个录像银幕围住衔接两层楼的楼梯口,将老楼前后两个阳台完整纳入作品,还在过渡性的天井平台上安放装置,也不吝把最大的展厅留为单件作品的舞台。最末这件名为《1.6米!》(2015)的作品是黑布装置、声响与光的组合场域,将房间以艺术家本人身高为界分为上下两部分,无论是直立还是弓身,观众都可以感受到受限的行走体验,仿佛一个主体性的“我”内外相交的困境,而黑布上方安置的若干盏射灯每隔25秒随机发出几乎令人难以觉察的闪光,仿佛是为主体边界之外的世界平添了一份若即若离,吸引有心人去探索跨越那边界的可能。艺术家低吟的邓丽君老歌《想起你》不时漫进展厅,靡靡之音与挂在阳台上的那一排艺术家在驻留期间穿过的衣物(《像妓女一样等待,一半羞耻一半悲伤》,2015)同处另一个边界之外,却透过声、光——阳台上暧昧的紫色霓虹灯——渗透进来,并连接起一个更广阔的外部世界.

    三件录像中,除了沿袭今年持续的行为《抱紧策展人》(

  • 王郁洋:划线者

    王郁洋:划线者

    面对王郁洋的创作,惯常的解读方式时常需要修正,因其逻辑通常超越了“视觉-内涵-意图”的快速线性思维,要求更宽广的对媒介转换的想像力。从《人造月》(2007)、《电》(2009)、《图与字》(2010)等先前的作品,到目前正在当代唐人艺术中心展出的两个“无题”系列,这条线索依旧延续着,并且被推至一个新的高度。

    乍看之下,分散于展厅内的多个大型装置与绘画抽象得令人无从解读,然而有心细看作品标签的观者都会得到更为准确的解读线索。两个系列均由0和1的二进制编码合成数列经过Painter和3ds Max等绘图软件而生成,所不同在于:首先是“无题1”系列要更为复杂一些——在转换成三维装置或抽象绘画之前,那些0和1序列已经历过一次转换,在平日的阅读中王郁洋就记录下自己有所感触的文字,出自《圣经》、《庄子》、《疯狂的实验史》、《著名政治演说精品》等多领域文本的语句恰是眼前这些难以捉摸的装置、图像之源头,可以说艺术家敏锐地捕捉到不同媒介之间转换的张力;再者,“无题2”系列的图像来自艺术家随意书写的0、1数列,其中的偶然性、无序性与前者的强烈文本意图产生了对比。

    回头来看展览标题“划线者”,也是数字代码转化的产物;甚至组构成每件装置的不同材料都由电脑软件生成。早在泰康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