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所闻 DIARY
提到“阿那亚”或许很多人还感到陌生，但是北戴河和“最孤独的图书馆”想必无人不晓，阿那亚正是坐落在素有“京津后花园”之称的避暑胜地北戴河附近海岸的一处地产项目。在2015年阿那亚刚刚起步时，因一条“全中国最孤独的图书馆”视频得名的三联海边公益图书馆则是这个项目中最早落成的建筑之一。如今海边住宅楼、别墅、餐馆、商店林立，游客络绎不绝，孤独的图书馆也只能在社交媒体中调好角度的照片里扮演孤独，阿那亚已经逐渐建设成了一个封闭管理且自给自足的度假社区。据说，因为社区完善的配套设施，加之在人文社区理念下不断发生的文化和艺术活动，社区内的房价要比社区外面高出来一倍还多。社区入口处的标语“人生可以更美”仿佛在宣告，进了这个大门，人生就可以消费升级了。
沙丘美术馆是仍在如火如荼地建设中的阿那亚社区中最新的一座建筑，由李虎和黄文菁主持的OPEN建筑事务所设计。建筑选址于海边自然形成的一段沙丘之下，意图用积极建设的方式来保护这硕果仅存的沙丘：和建筑合二为一之后，沙丘就再也不用担心因为人为平整海岸而被铲平了。除了深埋沙丘之下以此回应自然的尝试，建筑师还着重强调，这座建筑由纯手工打造，从浇筑混凝土的模板到幕墙，甚至到吧台的各种细节都出自手工的精细打磨。尽管沙丘是否能因此得到保护还有待时间考察，但其中深藏的匠心实在完美胜任“更美人生”的代言人。
而作为UCCA分馆的UCCA沙丘美术馆则依然是我们熟悉的味道。首展“后自然”的开幕现场到处都是来自北京艺术圈的人，像来度假的游客一样，大家从北京或坐大巴或火车或自驾来到了凉爽的北戴河。虽然离开北京将近300公里天气依然微霾，但是大家还都庆幸可以暂时离开北京来到海边躲清闲。离开了白盒子的束缚，几个孩子在开幕的人群中肆意奔跑玩耍，很多人也都随意地坐在划分室外展厅的小矮墙上闲聊。展览题目点题“自然”，简单直接，展览中九位/组艺术家的作品用各自的方式回应着“中国近30年急速推进的城市化背景下‘自然—人’这一关系曲线”的主题。于吉、那布其、郑波和杨心广的四件委任作品在户外展出。其中郑波的作品《沙丘植物园》脱离了惯常作品的概念，选择将附近的沙生植物种植在美术馆的室外展厅中来重新阐释艺术创造的办法，杨心广的作品《山们》则干脆离开了美术馆建筑的包裹，把混凝土做成的“山们”放在了美术馆和海之间的海滩之上，与自然融为一体。在美术馆背后的塔吊的衬托下，展览中艺术作品的诉求更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开幕式在面朝大海的美术馆咖啡厅里举办，UCCA馆长田霏宇说道：“在艺术上留下痕迹的机构离不开它所处时代最好的建筑师，比如古根海姆和赖特的关系。”这个类比颇值得玩味，一方面让人回想起田霏宇去年刚刚在古根海姆策划的展览，一方面又让人联想到建筑师弗兰克·劳埃德·赖特充满争议的设计。建筑评论人保罗·戈德伯格（Paul Goldberger）曾写到：“赖特的建筑使得社会和文化可以接受一个建筑师设计一个极具表达性又充满个人风格的美术馆。在这个意义上所有我们这个时代的美术馆建筑都是古根海姆的孩子。”但时至今日也我们仍时常听到建筑与艺术作品不兼容的评价。不过想必作出风格强烈作品的建筑师对此类争议也心里有数，更何况这是OPEN事务所继“例外状态”后第二次和UCCA合作了。开幕式上李虎的发言表示建筑师们也准备让建筑接受历史检验：“建筑至少有两次生命，从现开始（建筑）转交到他们（UCCA）手里，生命继续延续。”
沙丘美术馆开馆的同时，阿那亚也在举办规模宏大名为“我的知觉空间”的建筑论坛，数十位建筑和其他行业大咖混搭起来，围绕“什么是人类未来的家” 的主题浩浩汤汤地谈了两天，UCCA的副馆长尤洋也在其中主持了一场讨论。论坛还专门安排了位于著名的“孤独图书馆”的余兴活动——一场名为《无形的建筑》的文艺复兴阿卡贝拉，不少人都慕名前去。拉丁文的歌词虽充满神圣感却又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接下来在“车库排练场”还有一场更接地气的来自以色列的布鲁斯演出。演出现场旁阿那亚的创始人马寅和田霏宇正在和来自北京的客人们谈笑风生，桌上摆满了洋酒、红酒和精酿。海边“海风酒吧”里UCCA开馆展特供的特调鸡尾酒“城市与焦灼”和“自然与重生”正在一杯一杯端上桌，同在海边的“深夜食堂”中，海鲜粥则正在大受好评。接连的宴席场场制造丰富的谈资，不禁让人想起了《了不起的盖茨比》，只不过这里的宴席并不是为了找回爱人，而是为了“社区营造”。
在阿那亚，每一个房子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愿景和关键词，在原本空无一物的沙滩上建起了一个内容丰富的乐园。在这些人造景观中穿梭的过程中，印着无印良品风格广告的工地围挡把对品味和体验追求贯彻在了最细微的角落，全力推动着消费升级。以至于离开阿那亚开到拥堵的返京高速上，又在收费站买了茶叶蛋和驴肉火烧时，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尽管年初“消费升级”的概念引起了各种争议和讨论，但诸如有机食品、精酿啤酒这样的东西已经悄然进入了我们的生活。有机食品的营养价值尚未得到证明，精酿啤酒也没能让我们更醉一点，但是其所附带的“美味”、“体验” 、“健康”和“安全”的概念在当下这个忙碌、污染和充满不安全感的时代却能直接戳中我们的软肋，哪怕多付出一些时间和金钱也还是想尝试一下。也许可以这样说，一个拥有专业美术馆的海边社区，和有机食品一样，虽然不是随手可得的日常之物，却能在某些时候为我们提供一剂解药。
文／ 张思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