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所闻 DIARY
中国有句老话,“民以食为天。” 在世界各地的艺术周期间,人们最期待的环节之一就是无节制的免费晚餐。这次上海的一系列盛宴则是从现代集团为庆祝他们与余德耀美术馆和洛杉矶郡立美术馆(LACMA)合作而举办的一场私人晚宴开始。有人告诉我,这将是整个艺术周期间唯一一场LACMA的CEO兼馆长迈克尔·高文(Michael Govan)和余德耀同时出席的晚宴。
周一晚上七点半,我准时抵达时尚的开放式厨房小餐馆Bloom,它们以精致的小碟餐点而闻名,如海胆烩饭和半烤金枪鱼。但餐馆的招牌菜——松针熏仔鸡只上给了余德耀。晚宴进行到一半,他站起来讲述了自己早年在家禽上的成功投资,这项事业也让他开始了艺术收藏并创建余德耀美术馆(最近,余德耀美术馆与LACMA和卡塔尔博物馆群之间开启了历史性的合作)。如果他盘中的那只仔鸡是故意为之的道具,那真是非常高级的公关方式。如果不是的话,那就称这为机缘凑巧和余德耀绝妙口才的结合吧。“不好意思,但我时间不多了,”这位企业家在演讲结束时说道,并以身体不好为理由提前离场。“我从来不习惯这么做,但是……请支持我们!”
两天后,作为余德耀与LACMA合作首展,由LACMA当代艺术部主管莉塔·冈萨雷斯(Rita Gonzalez)策划的“制作中:艺术与电影的工作场”用展览本身证明了自身实力。这场展览既向洛杉矶的收藏致敬,也不会让人觉得与上海无关——后者在30年代曾是亚洲最大的电影制片厂所在地,也是娄烨、杨福东等当代重要影像创作者的家乡。(此外,好莱坞几乎已经嵌入了世界各地的文化想象,这一点也对展览的接受度有所帮助。)麦克·凯利(Mike Kelley)的《坎多城》(Kandor)雕塑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在连接着气罐的钟形罩中,超人失落的故乡获得了奇迹般的新生。我望着眼前这奇异的景象,不禁想到推动当代艺术及其资本在全球各地运作的源源不断的能量流。
不远处是另一场联姻(蓬皮杜艺术中心与西岸集团)的结晶——新落成的西岸美术馆。我和画家吉尔·穆利迪(Jill Mulleady)一起进入馆内,花了一会儿才适应了非常滑的地面和极具欧洲感的建筑风格。当我们离开这座建筑物时,外面天已经黑了。有一瞬间我几乎忘了自己是究竟身处巴黎,还是后现代的洛杉矶,亦或是今日的上海。
11月7日,虽然由我策展的“D.E.E.P”(Disaster of Extra Epic Proportions,中文译作“深度浩劫”,它是K11和Nowness合作展览“光影如网”中的一个影像装置单元)第二天就要开幕,我还是设法从布展工作中短暂地脱身,迅速看了一圈展览。在艾可画廊,李然的两件影像作品,以及一系列荒诞而多情的画作让我惊艳。“影像作品很棒,”《艺术界》的赖非说。“但为什么展这么多画?”
当天晚上,当我走出ART021的时候,真的感觉快被这么多的博览会艺术(还有艺术界非官方指定香水Le Labo的Santal33)闷死了。为什么021和西岸今年决定把VIP预览放在同一天还是个谜。但肯定的是,这个决定让我们无比疲惫。展会中有一些展位引人注目,尤其是021里的巴黎Balice Hertling画廊,他们展出了Puppies Puppies房间大小的装置《墓碑(安德鲁·D·奥利沃,6.7.89-6.7.18)》(Tombstone [Andrew D. Olivo 6.7.89-6.7.18], 2018),这是一块散落着骨头的“草坪”,中间竖立着一块墓碑,纪念艺术家身份的转变。前一晚,我在微信上告诉丹尼尔·巴莱斯(Daniele Balice),我想看这件作品想的要死。而在展位上,这位充满魅力的画廊主告诉了我他自己的濒死体验:那天,一位来访的官员质问了他石头上刻着的数字89是什么意思。
我对周五晚K11xMOCA派对的记忆因为在舞池里喝醉而模糊不清。我隐约记得在酒吧里与迈克尔·艾默格林(Michael Elmgreen)打了招呼,后来在外面碰到了曹斐和林载春。这周的一大亮点出现在周六,外滩美术馆馆长拉瑞斯·弗洛乔带领他的整个团队在他们的年度庆典“夜饭·Ya Vae”上进行了半个小时的精彩表演。就算叙述有点令人困惑,但看到馆长本人在台上,穿着紧身黑背心,戴着雷朋眼镜,就像芬兰汤姆(Tom of Finland)的模特一样已经足够了。坐我后面的Peres Projects的孔翔云(Nick Koenigsknecht)忍不住跟着唱:“抓马,从这里,开始……”
周日晚上,我的艺术周在和几位香港朋友一起喝葡萄酒中结束,包括大馆的谭雪和何思衍(Daniel Ho),Empty Gallery的刘文栋(Alexander Lau),以及现居上海的丽莎·莫维斯(Lisa Movius)。我们无法预测接下来的几天内,在那座数千英里以外的南方城市,事态将如何升级。先是有一人着火,很快香港中文大学也变成了燃烧的战场。我的思绪漫游到王家卫的《春光乍泄》(英文片名:Happy Together)上。这部电影在1997年5月上映,正好是香港回归中国之前。虽然与导演的意愿背道而驰,但这部经典酷儿电影常常被解读成一部讲述无法挽回的团结状态的政治寓言。在我离开上海的路上,我听着电影的配乐睡着了,梦见了在这颗仍然坚挺的东方之珠的再一次相聚。
文/ 李佳桓
译/ 冯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