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所闻 DIARY

钱,现金,毕加索

阿布拉莫维奇和Jay-Z。

在1998年,出了一个“Hard Knock Life”的歌。那时候我十三岁,还住在加拿大城郊。那首歌让我第一次听说Jay-Z的名字。从此我爱上了那个MV,还有大多在高中时看过的说唱和R&B的MV,然后毕业时是《雌雄大盗》(Bonnie and Clyde)那首歌。当时我只想(却不曾试着)看起来和这些MV里的女孩们一样。玛丽亚•凯莉是我的最爱,特别是和Jay-Z的那首“Heartbreaker”。那时的Jay-Z开着辆奔驰赚钱百万。现在的他开着迈巴赫直向十亿身价奔去。你要知道,那时候连我爸都可以预见Jay-Z的今天。但是你要是告诉十三岁时的我 ——一个瘦小的安大略城郊的小姑娘,为了进一个说唱歌手的MV里,你只需要长大,在2013年,成为一个不那么瘦弱的纽约白人艺评,再穿着一条Reformation的裙子和Acne的凉鞋,到纽约切尔西佩斯画廊的门外,就在那辆迈巴赫6英尺开外,去那个iPad上的名单签到,这样就可以出镜了......对于眼前的这些,我依然觉得很晕。

我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也能理解这个活动。它的指示是这样的:在中午12点参加Jay-Z的行为艺术作品 《毕加索宝贝》(Picasso Baby),其以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ć)在MoMA 的展出 《艺术家在场》(The Artist Is Present )为灵感,并且作品录像会被马克•罗马涅克(Mark Romanek)拍成《毕加索宝贝》的MV。不要拍照或是推特或是instagram。不要穿明显的logo,因为这里重要的就是是Jay-Z的牌子——而且也就只是Jay-Z的而已。

对于一半的观众这最后一个指示还挺简单。在艺术界,这是一个没有logo的阶层,或者它至少是向往没有logo的。财不露白。佩斯清走了所有的艺术品。艺商简-格林伯格-罗哈蒂(Jeanne Greenberg Rohatyn)(正是她给Jay-Z的email题目包括了“毕加索宝贝”才成为了这首歌的灵感)和她的制作人朋友伊万•弗斯•维拉里(Yvonne Force Villareal)邀请了数百个最当代的当代人物,纷纷以办公室外的形象出现。在场的艺术家还包括米卡林•托马斯(Mickalene Thomas), 玛丽琳•敏特(Marilyn Minter), 和劳里塞•蒙斯( Laurie Simmons)。贾德•阿帕托(Judd Apatow )拿着本Andre Dubus III 的新书。罗斯里•戈登伯格(RoseLee Goldberg )看起来挺可爱。比尔•鲍斯(Bill Powers)有一辆灰蓝色的Vespa摩托车, 还有琼•卡拉马尼卡(Jon Caramanica), 这位纽约时报的音乐评论就晚来了一步没做成播客。

其他另一半的观众是随机抽选的Jay-Z的粉丝,这些粉丝里,其中女生多于男生、黑人多于白人,而且大多穿得像在是说唱MV里的,而不像是在一个当代艺术画廊的人物。这其中还有区别;我们在房间里排成没有顺序的一队,有些来宾和和粉丝能被选去在纯白的空间里与Jay-Z面对面互动,但大多数则不能。看到如此激烈的竞争,一位旧金山来的女士从她平时上街时穿的行头(这里确实还有区别)换作了一件优雅的蜡染印花上衣还戴了16个手环。她的名字叫“凤凰(Phoenix)”。为了被选中,她拼命向外挤,搞得我都开始想象她像当年的Val Solanas一样随时准备从手袋里掏出什么家伙来(*Val Solanas: 极度女权主义者,曾试图暗杀沃霍尔)。(他们没安检我的手袋,可是他们又检查了谁的呢?对于一个能跟奥巴马短信来往的说唱巨星,在为他组织的这个半公开的活动场合,这里确实算没几辆警车。无论如何,欢迎来到切尔西。)

左:MoMA PS1创办人Alanna Heiss和艺术家Sanford Biggers 以及Jay-Z;右:佩斯画廊墙上关于“毕加索宝贝”的文字。

第一个走上去的是一个头戴一个粉色手帕的粉丝。Jay-Z慢步过来,一边迎合着欢呼,然后向这位粉丝问好。她说:“祝贺!” Jay-Z问:“祝贺什么?” 当他开始对她说唱时,她也反过来对Jay-Z开始说唱。没多久我们也都记住了歌词,不仅因为这首歌真的很赞(“我觉得我不太懂”,我告诉身边的卡拉马尼卡,“或者是说我听的好像不是完整的歌。” 他说:“不,你听的就是”)还因为Jay-Z实在是说唱得够嗨。一个表演者和一个行为艺术家间的区别就是是:前者让你感觉舒服,后者不会。Jay-Z是个绝对的表演者。在这次活动的六个小时里,所有人都可以装作两者并无区别。

我认为,这或许是对于这次活动中最令人失望的部分最为开怀的解释。因为在这个其实应该很放松的活动里,白人在“黑人”文化面前显得过于游刃有余。比如说我希望能有个人事先提醒一下杰瑞•萨尔兹(Jerry Saltz),能不能稍微低调一点。(还有,也别回家就写篇“星光闪闪”的博客来说明整个活动有多么“部落原生态”。我的意思是说,萨尔兹先生,您等一秒钟再下笔。)

至少劳伦斯•维纳(Lawrence Weiner)明白不能被人笑话,最多是什么也不干,干脆不露声色。在他身后有两个黑人姑娘在排队。选演员的导演让VIP插队,等他挨个一直问到这两个姑娘的时候,问她们愿不愿意一起上台。她的助理说“他们都等半天了。这些都是粉丝”。

在观众里,有三个白人女人在看她们自己的腕表。“这挺酷,是吧?”其中一个带着爱马仕手表的妈问。她的褐发朋友不太急切地点点头。“咱们就再呆半小时,”另一个金发女人说道。

有个人在找亚当•德里弗尔。“亚当•德里弗尔(Adam Driver,美剧《衰姐们》男主角)? 亚当•德里弗尔人在哪儿?”一个穿黑T恤的工作人员喊道, “我要一个亚当•德里弗尔!” 过了五分钟,亚当•德里弗尔被发现站在一群观众里做着拒不服从的手势。亚当•德里弗尔不想掺和这事儿。工作人员一再要求,亚当•德里弗尔坚持婉拒。最后,亚当•德里弗尔还是被挪到队列前面,而且一脸骚瑞的表情。在Jay-Z面前,亚当•德里弗尔做了对劳伦斯•维纳(Lawrence Weiner)最好的模仿。我挺喜欢这个亚当•德里弗尔。

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有个什么事让 “毕加索宝贝” 停下来的那几分钟,或许是因为工作组得歇会儿。然后Jay-Z就往座位上一坐再邀请其他人享受舞台。一个芭蕾舞演员穿着篮球鞋做高踢腿。一个有玛丽亚•凯莉肤色的女孩唱着因•沃格(En Vogue)组合的歌。我知道这些场景都不会在MV里出现,但这才是让我感受到音乐确实是在发生。某人悄声说道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到了,我就离开了。

“这就像人的进化——从鞋和首饰开始,到车和房,再到旅行,现在轮到艺术了” 说唱歌手威尔(Wale)对《女士每日服饰》的记者说道。在他身后墙上的墙文是被某个说唱天才或是实习生涂抹修改后的 “毕加索宝贝” 的歌词:

黄色的巴斯奎特大作在我厨房柜台上
去吧,Blue去靠在那玩意儿上
(*Jay-Z的女孩儿的名字-Blue Ivy)

这位实习生还写道 :“这就是关于如何把美的东西、文化和价值观传递给子代孙代—— 这些东西是许许多多美国黑人还没能有这样的好命去体会的。”

怎么说呢,我猜想这里不曾有过“从大范围体系化被压迫的制度里被解放出来”的机遇。这就是所谓的好命。我们之所以在这里,以自己的形象而且自愿付出自己的情感,来换一次能被写入历史的时机,都是因为有这样的好命。这最后的奖赏,不过这个还是能够或至少是试着去吸收千万种不同的白盒子、白宫,还有这张白纸罢了。

去年Jay-Z和坎耶•韦斯特(Kanye West)举办了一个拍卖会,出卖他们在Spike Jonze为“HAM”拍的“Otis” MV里大卸八块的2004年版迈巴赫。这辆被整容的车——或是说被某个拿了MFA的哥们称之为“雕塑”的作品——通过菲利普斯这家艺术界里屈指可数的拍卖行里拍了正好六万美金。这要放在汽车界,那可算是一笔损失了。

译/ 吴玉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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