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理查德·迪肯(Richard Deacon)近年来曾多次参与在中国发生的艺术活动:2015年,他接受融科资讯中心委托创作了《光雨-沉思》(Rain and Shine),于次年参加了“乌托邦·异托邦:乌镇国际当代艺术邀请展”;然而,迪肯近期于北京公社进行的展览“新雕塑”却是艺术家在中国首个严格意义上的个展。展览展出了“新字母”及“定制”两个雕塑系列的新近作品。这些抽象雕塑在尺度层面毫不惊人,也没有张牙舞爪的姿态,而是以一种严谨甚至缓慢的方式持续逐步推进艺术家长期雕塑语言的发展。艺术家在这里讲述了其对长期合作关系的重视,以及他对于传统物质性技术和数码技术发展的看法。
我在1998年首次拜访北京,我能够意识到这个城市这些年来经历的巨大变迁。我并不认为北京在朝平庸发展,这个城市仍然是非常独特的,和纽约或伦敦都不一样。与北京的本地画廊一同工作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这比起作为一名单纯的“国际艺术家”在北京做展览更有趣。这不是我第一次在中国展出我的作品,但的确是我的首个个展。
这次展览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几乎是两个展览合而为一的结果。在展厅中行走,你能看到两种不同性格的作品——尽管我最初并没有预见到这点。颜色鲜艳的作品起初是想要靠在墙边的;在完成制作后我意识到,这些作品的正反两面同样成立。从不同的方向看去,这些作品展露出非常不同的性格。我的许多作品都是立体的,而这次展览中的许多作品在维度多样性方面相当克制。展览中的作品相对“小型”,但是我不觉得只有大型作品能够代表艺术实践的长期发展。
展览中的“新字母”系列作品有悠长的历史。我曾使用陶瓷进行创作,“在空间中绘画。”后来我考虑压缩这种雕塑,将它转化为平面绘画,一共创作了二十六幅绘画——我将这些作品视作字母表。我随后又考虑将这些作品转化为立体墙面作品的可能性,重新赋予这些作品以实在的物质属性。我将三个“字母”叠加在一起创造出一个更具三维特性的形态。不再孤立存在的字母因此也在概念层面变成了某种编码。而“定制”系列来自于一系列边角料。在重新切割这些废弃材料后,我又将这些材料组合在一起。这种创作似乎是和“定制”(customisation)有关的——基于材料的独特性质开展创作——因此我命名此系列作品为“定制”。在英语中,“custom”有许多引申意义——习俗、海关,以及人类学及地理学的意义等。
这次的作品都是在中国制作的,而我的大部分创作都有赖于和制作团队的紧密合作关系。我过去曾经和同一个中国团队合作,他们那时的制作水准已让我赞叹不已。我的伦敦团队也曾折服于中国团队的精湛工艺。我也想要在中国寻找石刻匠人,因为我在最近关注于探索石质材料。过去,许多西方艺术家因为价格差异或工艺水准选择来中国创作石质雕塑。我对石质材料感兴趣,尤其因为我并没有大量地以石块为基本材料进行创作过。不仅是传统意义上的物质性技艺,当下流行的数码科技发展,比如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也让我深感兴趣,我有时也会和我的合作伙伴就大数据和深度学习等概念的意义展开讨论。不过从两年前开始我不再担任教职,因此不能像以前一样从学生们身上了解当下的技术潮流。我对于作为艺术手段或纯粹概念的数字科技都非常感兴趣,当然我更多地是从自己的创作出发,去考虑这些技术的工具性意义。
除了对材料的持续了解和尝试,我在创作中也总是持有明确的政治理念。最肤浅地说,我对于结构的长期兴趣当然也包括对于社会性结构、及对于社会性结构语言的兴趣。我不再是一名社会活动家了,但我仍然有强烈的政治意识。我承认,如果你的目的是改变世界,那艺术创作不会是你的最优路径,但我认为艺术创作的确有助于了解周遭的世界,感知未来。有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是,我和塞尔维亚艺术家Mrdjan Bajic进行了十二年的大型合作计划终于快要完成了——在贝尔格莱德建造一架桥。这是一个长期的、有强烈合作性质的基础建设计划,因此这对我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造一架桥是一件非常有象征意义及政治意义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我决定要进行这个长期项目的原因之一。
采访/ 李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