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走进王福瑞在就在艺术空间的个展“噪音寂静”展场,并未有太多物件呈现在眼前:几组从天花板垂降、自制的多边形12声道全指向性喇叭送出低沉稳定的频率,但随着身体的移动或是等待时间的推移,声音又会叠加上转成如同树叶被吹动的窸窣声。另一边,名为《杂影》的作品在垂挂下的小萤幕上显示着仿佛旧式CRT萤幕的杂讯。《头颅噪音》的在头戴式耳机两个内侧各安装了四个不同的喇叭,而在画廊空间最底的墙面上,《身体噪音》的影像清晰地展示着手术后的缝线痕迹。这次展览的作品是因艺术家一场大病过后对自身身体内的噪音的探索而起。采访开始前,王福瑞正在准备今年唯一一场的现场演出,他伸出左手给我看了埋在肌肤之下轻微震动的人工血管,隐约地发出一种细碎的可被辨识的频率。展览将持续至12月5日。
对我来说,创作反映了我当下的生活感,这次个展因为我的身体发生的状况而做了内容上的调整。尽管以前有意识到声音本来就是透过身体感受的一种很直觉主观的感官媒介,但是那时躺在病床刚醒过来的我,立刻意识到体内多了一个声音的来源。一般人对身体内部的声音立刻会想到心跳,但是透过这个人工血管的装置让我意识到,我们身体内部其实也是一个很狂乱的噪音来源,不具有旋律。我之前的创作往往在很吵与很静之间摆荡,在视觉化上做比较冷调的处理,像是2016的个展《透明响像》,展场与物件几乎全部都是白色或透明。我不认为这次个展,处理身体的噪音的方法有偏离我原本的创作主轴太多。不过这次的创作确实比较聚焦身体内部,而以往更多的是关于聆听的精神性体验。可是两者并不是互斥的,像之前的现场表演,随着当下的声音调整器材的旋钮,是一个很直觉的反应,是肉体的,也是精神的。这次更多的声音素材与灵感来源来自于我所感受到的肉身内的声音。在展场的布置上,我希望不是人工感很重的黑盒子或白盒子,而是带有点自然光,就像身体内部的噪音是很自然的存在,而各种噪音也是很自然地存在在空间中。
使用噪音创作,就是希望提供观众一个不同的聆听经验,因此从早期就会使用各种不同的技术以及改造不同的元件,也遇过使用的技术被淘汰的困境。所以我尽量不完全依赖技术层面,就是用最低限的器材也可以呈现我的作品。技术、科技与装置对我来说是拓展聆听的可能性,像是这次作品的《噪音寂静》使用多晶体的造型,就可以让12声道的声音更容易扩散到展场空间的各个角落。除了在画廊的展示,我还是规划了一场现场演出,身在此地此刻的聆听过程也是我所注重的。不过我希望演出的场地不要太过拥挤,我想创造一个聆听的场域,并不会给观众太多的指示或是情境的提示。这种做法跟现在有些偏重文本或脉络的声音研究有些不同。
现在争取耳朵注意力的声音来源很多,像是podcast之类,不过其实早期也有广播,或许有天我也会试试看做podcast。我一直都很留意环境空间与生活中各种不同声音的细节,像是有一次做台北的声音,我选择龙山寺了掷筊与地板的撞击声。柏林有一个在蓄水池里做声音的空间也相当特别,在这种非传统的空间中作演出也是我一直想要去尝试的。我的创作一直被用噪音来谈,噪音可以扮演一个提供自由出口的角色,比如在90年代做很吵的噪音是一个对抗主流的方法,但现在看来就很吵变得反而是守规矩。对我而言,噪音代表着没有规则,我可以直觉、随性地想像。而在我创造的聆听场域中,也希望观众带着想像力去听我所传达的声音。
采访/ 徐诗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