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现在搜索“陈羚羊”这个名字,网络上的资料稀少而单一,总是反复出现的《十二花月》仿佛是她早年唯一的作品,其实在那个“一招鲜,吃遍天”的早期当代艺术系统里,陈羚羊的作品面貌丰富到一个“女性艺术家”的标签难以概括。随着2005年陈羚羊的退出艺坛公告,她的消息日渐稀少,我却一直把她当成丰富和决绝的榜样,时不时地猜测着她的人生轨迹。今年初夏,在疫情带来的彷徨中,大家一边迫切地想整理好日常生活,一边忐忑地适应着“新常态”。这时,曾经的陈羚羊、现在的Alice 陈带着“露台计划”这个“复工”信号出现在了上海,回到了离开十五年的艺术系统中。
过去15年我都在认真地当一个闲人,我并没有离开艺术,而是把它转化成纯粹的个人私事,不再去发表作品或者参加展览。再回来所谓“复工“的话,我希望做的工作是和对人类和社会有正向推进力的事情有相关的。我大概是在2018年先明确了“正向艺术研究会”这个名字,它有点像个厂牌、工作室的名号,或是一个标题。以后我以Alice 陈名义的个人创作以及其它所有艺术方面的工作都会从正向艺术研究会的这个平台推出。
我既然从“隐”的状态到“出”的状态,跟外界跟他人合作成为了必须。凡是跟正艺会产生工作关系的人,我都会请求对方首先一起签一个“好朋友”工作合约。这个合约形式的作品名字是:《最重要的事之和正艺会Alice 陈有约》。它的格式是固定的:合约双方一式两份,一张A4纸是文字和按的手印,另一张A4纸是两个人手上拿着这个文字拍的照片。 文字部分我写的是“亲爱的某某某,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朋友,好吗?” 对方得答复我,比如张鼎写的是”我同意”,余吉写”好”,施勇写”可以”。 如果有人不能同意我的请求的话,那未来就只做没有工作关系的朋友就好。 签了这个“好朋友”工作合约,如果你不把它当真,它就失去作用力了。但是如果你把它当真,它的魅力就会跟神奇咒语一样!像有沟通不畅或为难的状况发生的时候,早上起来我认真默念“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朋友”,然后就真的有用!这个合约有能量给我处理人之间的关系的智慧和心情。
合约还附属一个姓名权和肖像权的授予书,因为我觉得在艺术行业更应该主动地去尊重对方的权益。由签约的对方勾选选项,我会完全尊重并实施。比如第一选项,仅限于双方私人事务范畴,那我就不会去公开。第二选项是非盈利的作品公布,第三是在艺术范畴之内的作品公布。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美术馆卖门票的展览的有时候是不能算非盈利性质的。最后选项是所有类型的作品公布,包括衍生品等。双方的身份证复印、按手印这些形式都是要做的。Alice 陈的个人作品都会有环保方面的考量。 合约用的纸,首先我请出图公司把他们有的环保纸的纸样全部拿出来,然后再从中选出最接近我所需要的质感的那一种。 选好纸之后拿回家用钢笔灌了墨水写,结果发现根本笔迹拖不开! 试了手边有的工具,最后发现是用毛笔墨汁最顺畅。结果出现了个问题是我根本没怎么练过毛笔字! 总之作为艺术家,我主动放弃了对作品的材料和样式风格等的完全控制权。我把它交托出去一部分,由一些别的因素,比如尽量环保,尽量利用身边方便得到的材料的原则,来做一些筛选。 这种“放下”给了我某种解脱,让我不再被“我执”所困。为追求个人作品辨识度而追求个人作品辨识度这样的事,再也不能让我为之苦恼纠结了。
2020年6月开始的“露台计划”是通过“正向艺术研究会”推出的一个非盈利艺术项目。场地就在我的住所,同时也是法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官邸的露台。 “露台计划”为期两年,总共10期。每期会邀请一位(组)在上海的艺术家来结合露台特定场域进行创作以及交流。 目前该项目已经推出了艺术家张鼎的“无回响”,于吉“她山之石”和上午艺术空间,以及施勇的“谨慎!你的介入将对其产生影响,也对你产生影响”总共三期。 我希望通过“露台计划”,来进行实验, 做一个符合自身能力和条件的,符合自己的理想的非赢利小项目。所以研究和实践里头的结构和机制是我的工作重点所在。
随着正艺会工作的展开还自然生发出了我的另一个系列作品:《一封感谢信》。这个作品的直接触发起源是每期露台计划都会做的主题小范围讨论:《露台聊聊》,嘉宾们不介意我付不起出场费还是来参与支持,所以我有了表达感谢之情的需要那真是再自然不过。作品格式也是固定的:一张A4纸,我写了“亲爱某某某,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地感谢您”。另外我会跟对方当面说谢谢,我请对方用宝丽来拍下那个瞬间的我,并把这张唯一的凝固了这个时刻的宝丽来照片用订书机订在感谢信上给到对方。我在环保思考笔记解释了为何最后还是决定使用不那么环保的宝丽来,因为它的当下即得且有唯一性这个功能还是无可取代。而这,是《一封感谢信》这个作品必需的。
采访/ 李姝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