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程婷婷

程婷婷,《忧郁之一》(局部),2017,黑金沙、紫水晶球、木雕墨汁着色,90x60x40厘米.

程婷婷在北京今格空间的第二次个展题为“深潜”。展览上,艺术家利用岛屿、大海以及带有富有神秘色彩的原始仪式等意象,在画廊空间里碎片式地构建出不同场景,借此延续之前的对雕塑语言及展示方法论的探索,并进一步反思被她称为“经典博物馆式展陈”背后所传递的文明权力的把控结构。本文中,程婷婷和我们分享了她的创作历程和此次展览的构想。展览将持续到6月29日。

我2016年从湖北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后参加的第一个展览是比利安娜在上海光复路附近的大楼里策划的群展“好景不长在”。策展人在看过我早期从绘画角度出发、对雕塑材料的基础研究之后,从工作室选了几件小雕塑参加展览。同时展出的还包含诸如从苏州河周边找到的丢弃物,或者在大楼附近找地方焊接的金属雕塑等“现成品”。这批作品被放置在展览入口处,与楼外正在拆迁的街道正好形成互文关系,共同指向某种城市废墟的印象,观众仿佛可以直接在这两种情境中间“行走”。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尝试一种介于工作室和游牧之间的动态实践或者说材料实验。

程婷婷,“深潜”展览现场,2021. 从左至右依次为:《忧郁手稿》,2021;《忧郁之一》,2017;《女神与罗盘》,2021;《象形》,2020.

我开始思考雕塑与装置的形制以及装置和环境之间可能的关系。此后的展览“低烧”(2017)在武汉户外的树林里进行。除了自己在工作室捏的雕塑和夜间用于照明的舞台灯以外,我直接取材山上的木材石头,结合现场地形进行再加工创作,最后将其“还”回到树林展览。我希望让工作方法尽量原始,体验在没有现成物料或物质匮乏的状况下进行创作。材料是否可以在原始与工业之间,天然与人造之间,文字象形与图示语言之间自由切换?不同的雕塑语言之间有何关系?除了这些关于媒介的疑问,另一个我反复考虑的问题是:如果说如今我们在博物馆里看到的作品是遗迹,是文化的物质记忆,是人类过去生活的“归纳”,那么当“现在”成为“过去”后,我们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又将何去何从?回到我的雕塑,我希望它们在自然中慢慢腐化、氧化、降解,乃至成为自然。比如本次展览中的作品《浮岛》(2021),组成它的物质多种多样,有泥巴,也有铸铜和生铁,这些物质能否被保存,是否可以诞生新的生命?材料叠加成微缩的岛屿,又或许是即将被海洋淹没的危机之岛。观众需要行走其间,才会有自己的理解。

此外,这次展出的“忧郁”系列算是从之前的线索中延续下来的部分。这个系列最早从2017年开始,灵感源于丢勒的版画《忧郁Ⅰ》。丢勒画中天使身边散落着各样的物件,与我当时的创作方式相似,即:对既有图像进行分解和拼接。在2017年的个展“忧郁”中,我用牛角做了一把巨型“梳子”。而此次展览展出的作品《忧郁之一》在沿用17年的木雕作品基础上,增添了水晶球和玻璃展柜等元素。这样做不仅仅是考虑水晶球的光学效果,更希望由它暗示虚空的时间。另一件作品《象形》画面中的铁钩运用了楚文化中的礼器形象,同时它也指代了美杜莎的蛇形头。我将原本的女性形象解构成异形生物,希望通过挪用再创作,将形象符号从固定的语境或功能解放,从而取消文明之间教条般的差异和规则。我将展览视作我阶段性的个人印记和物质材料叠加呈现的视觉日志,并将作品的物质概念彼此覆盖并重新编排成新的文化代码。期间,观众对展览的感知在打破固有理解上对我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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