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Hadrien de Montferrand是798艺术区的一家法国画廊,主要以纸上作品为主,目前,这里正在展出1950年至1980年的20件来自中国美术馆馆藏的经典作品的创作手稿。通过这些艺术家的亲笔绘画手稿,展览对中国这段特殊的历史时期的艺术创作方式进行了解构,令人们得以亲眼目睹这些具有价值的历史文献。在此,Hadrien讲述了他准备这场展览的体会,展览的思路如何产生,也谈到了艺术家们对此的回应。“创造历史:经典绘画手稿”,目前在Hadrien de Montferrand,展期至六月底。
详情请看 画廊网站
对这一时期之所以感兴趣,是因为有一次跟陈丹青吃饭,他跟我讲了很多毛时代的轶闻,比如毛的妻子不喜欢让画家在画上签名等等,这些讲述吊起了我的胃口。然后我见了第一个艺术家,他跟我说起了那个时期艺术家是如何创作构思的,除了央美的60年绘画展,我从未见过其它与此有关的展览,所以真的很想做一个这样的展。
于是我见了这一时期的艺术家,大概有二三十个吧,起初是讨论,我告诉他们我可能会做一个这样的展览。最终有了一个主题将他们的作品都汇聚到一起,第一个主题就是“肖像”。去年的第一个展览是1955-75年的肖像画,取得很大的反响,一些水平很高的人光临,艺术家也非常高兴;对很多人而言,这是他们首次在一家商业性的画廊展出。我们尽力让一切做得很好,保证画册质量和布展水平。
之后我就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我们的团队列了其它的一些主题,一个是“风景”,另一个时“静物写生”,但在列表中,排在首位的是国家收藏当中的经典绘画的准备草图。于是我们进行了一年半的努力,汇集了中国美术馆收藏中的四十幅绘画手稿。
就像画廊的其他工作一样,我发现人际关系真是个问题,人们之间要互相赢得信任并不容易。不仅是艺术家,还有藏家,媒体,他们必须要相信你所展览的这些,相信你的直觉。光是今年,就有好多故事可讲…比如,靳之林来过这里很多次,我们聊得很好,正是这些与人交往的过程,让我对中国有了更多的了解。
我觉得家人们和艺术家都对一个外国人怎么做这场展览,很好奇,他们对这些图画有很深的感情。我可以感觉到,当我们签订合同、说起将这些画带走时,可以看到他们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们认为自己在人生中犯了最大的错误一样。有时你感觉很糟糕,但另一方面,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对这些作品是有意义的。
董希文的手稿是不可以离开中国的。有十个艺术家的作品不允许离境,如李可染,董希文等。当我准备这场展览时,只是担心中国的某个美术馆馆长或文化部的人会过来,因为这些作品在一家外国人经营的画廊展出。不是说担心他们指控我诈骗或破坏法律什么的,唯一担心的是这是家法国画廊,恐会有什么麻烦。
我觉得画廊的作用就是展现你所喜欢的,也许是基于作品的美观,也许是因为它的历史价值。分析作品不是我们的任务。在这两场展览里,感觉自己真应该让一个历史学家过来帮我,或者帮我做一份好画册,但我也想应该保持基本的画廊身份,展出自己所喜欢的。比如肖像展中,我肯定是错过了很多很棒的艺术家,他们在艺术史或历史价值上都很重要,但我不可能再将他们所有的有历史价值的小型素描弄到一起,做一次全面的展览了。所以我决定只展出自己喜欢的,将所拥有的或能收集到的最有用的信息整合在一起。我们派了五个学生去央美图书馆,去调查这些图是否有发表过,之前是否有展览过,我们做的研究,调查基于事实本身而不是说为了做出什么分析。
展览中的艺术家是非常有名气的,所以在他们的论资排辈上就很复杂,中央美术学院的院长很重要,中国美术学院的头儿也很重要,你怎么给他们排列呢?也许还有的人是谁谁之子…我是按照艺术家名字的字母顺序排呢还是按照作品的顺序?无论是展厅布置还是画册呈现,关于如何以最合理最遵从事实的方式列出信息,我们有过很多的意见。最终在画册里,我们采用了时间的顺序,名作排在草图前,即先是画,然后是草图。我面临的问题是一般画廊不会碰到的难题。
经过这番过程,我觉得我对历史了解得更多了,而不仅仅是艺术史。最不可思议的是我见到了很了不起的人,他们跟我分享了自己的历史。很棒。当我们展览开幕时,仍然健在的大多数艺术家都过来了,有的彼此有二十年没有见面了,尽管当年他们曾经在圣彼得堡共处一室。当这些人重逢时,场面很感人。真的。我感到艺术家们对于展出的方式,非常满意,我们将他们的作品很好地聚合起来,可以说,他们都是处于同一个水准的。如果其中有两三个艺术家根本没有名气的话,展览就不会成功了。
对于草图和手稿,我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绘画就如写自传,你写它因为你知道人们会去读。画手稿就像自己写日记。比起成型的作品,手稿令人和艺术家靠得更近了,因为它是原生态的,自由很多。
采访/ 安静
译/ 王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