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李杰

李杰,“不忠诚的”展览现场,2015.

在各地过着“短暂生活”的香港艺术家李杰(Lee Kit)近日在广州停留,在观察社内实现了名为“不忠诚的”的个展。现场没有拥有标题的单个作品,李杰认为这里的整体为一件作品。在这篇访谈中他介绍了这次展览实践,并谈到在通过创作语言在世界和自身之间找到的“回应”。展览持续到6月16日。

我总是到处走,在不同的地方过一些短暂的生活;不过广州可以有多一些形容词,比如湿润、热,人和人之间的身体感很不同。在这里排队很多人会贴我很近。可关于这次的作品和展览,我并不是特意要讲情欲。它不直接关于自身,也不直接关于现实。我想是一种两者间的投射,当你有这种身体感,走到街上看见这类海报,好像会把自己投射进去;并非欲望的投射,而是一种自身处境的投射。这个展览应和我自身有一半的关系吧。他人见到海报与标题产生的印象很容易走到关于生活感的迷失或者对不起伴侣的那类讲述艺术家私人感受的方向,其实都不是。整个展览想讲述的是在某种生活里对自己的不忠诚,这很像啤酒海报所折射的。

图像基本是低精度打印,有几种材质,大多数用了封箱胶纸固定在墙壁上。不选用高清图像,是因为“高清”不适用——当它很清楚,仿佛要把很多内容清楚的讲给你听时——比如真的啤酒海报,全部都处理逼真、清晰——其实它完全没有告诉你任何内容。模糊反而会清楚一些,细枝末节的含义反而是模糊的。这样的处理手法有点像绘画,如果需要清楚就让它清楚,如果需要模糊就让它模糊。啤酒广告上的很多logo和广告词被遮掉了。如果这些海报的图像在讲述故事,遮住了文字会好一些。啤酒海报好像在试图呈现一种情欲、欲望给你,但一点也不性感,挑不起你任何情欲或者欲望。很奇怪,它本身的功能其实是没有的。

在门口这张男人的图像下,我在柜子背面喷了“蓝威宝”清洁剂。它有泡泡,泡泡干了后出来痕迹不一样。展览册子浸湿了,我想它掉色,像旧的书,浸过水的。它皱了,就像不知道哪里找出的发现湿过水的旧书。这次很多东西和“湿”有关,“咸湿”(色情)或者潮湿。通常这种书会放在某些地方你很久没碰的地方。啤酒海报也是这样,贴在墙壁上没人看,或者,不会有人因为看了这张啤酒海报就去买啤酒的,我不会。这些海报,没人看的,很像那些旧书。

音乐是整个展览第一个决定的,歌曲叫Faithless,也是展览题目。事源翁子健到台北在我家住那段时间我总是听这首歌,我剪下这个开头,不停的重复。乐队叫heavenly beat。什么是“Faithless,不忠诚的”?比如你本来想做A,这件事是A,在过程中你慢慢远离A,远离到一个地步连你也不记得了。这种不忠诚是很可悲的,它不是背叛,不同于两个人之间一个人背叛了另一个人的那种背叛;而是自己远离本来目的,很无奈的不忠诚。但我不是想把它合理化,而是觉得要面对这种情况,面对自己的越来越不忠诚。

自从2013年的中期开始,经过大约有一年时间慢慢沉淀后,似乎我想的内容就不一样了。以前我的作品在说而说不清楚的相对比较正面,关于想念,挂念一个人、挂念一些事物;现在的比较像是夜晚一个人所能感受到的状态。我现在兴趣更多在于——也不想说黑暗面——而是比较负面的。以前住在香港时,我的作品是关于自己的世界,或者是关于养着自己的世界观。距当时已经过了几年,现在我觉得不要被世界带着走,可也不要执着说自己的世界观,而要在中间,这两者之间出现个回应——不是要不停的回应世界,也不一直保持自己的意见。这之间有个“回应”的动作。怎么回应呢?我觉得艺术是一个方法,我现在开始找到“定位”。最近做的一些展览也和这个“回应”有关。比如今年3月的沙迦双年展,在那里我讲述了一些黑色的事物,就像你梦见黑色的事物——你不知道是什么,但你感到它的沉重。那个展览是关于这种“回应”。又比如再之前在镜花园的展览“不安常在”,那次会贪心点,说的是人整体的状态。似乎人思考的时候经常想找到一劳永逸的方法,其实是没有的。世界在变,人也在变,自己都在变。一劳永逸,哪有可能呢?很安心的做人,哪有可能呢?除非你很多事情都不理睬。还有一点,你没对不起其他人,这是很安心的,不过这个和艺术无关,所以我很少讲——但即使很安心也不代表没有不安。之前我在创作时追求的是“安心”的状态,到2012、2013年开始不一样。其实我觉得最终安不安心是一样的,因为都是处理自己内部的世界、事态,继续在用作品和可以用的语言在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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