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刘张铂泷

刘张铂泷,张思锐,“科学恋物癖博物馆”展览现场,2015.

艺术家刘张铂泷毕业于纽约视觉艺术学院,目前工作生活在纽约。他的“科学恋物癖博物馆”(Museum of Science Fetish)项目开始于2014年,先后在纽约视觉艺术学院、布鲁克林的非盈利性空间展出了不同的版本,并于近期在北京琨廷艺术实验计划进行了第三次展出(与张思锐共同策划)。这个伪博物馆不仅包括艺术家执迷的“失败科学实验”的馆藏,还在风格上体现了当代博物馆的恋物癖属性。在这篇访谈中,艺术家探讨了关于当代艺术与恋物癖之间的关系,以及博物馆如何重新获得公众等问题。

这个项目大概是从2014年的2月份开始进行的,最初的起因是在一个佛罗伦萨的科学博物馆的网站上看到了他们收藏的一根伽利略的手指,然后在另外一个牛津的科学博物馆上看到了他们收藏的一块爱因斯坦曾经写过的黑板。当时看到的想法是,为什么要将科学家身体的一部分或曾经使用过的物品像宗教圣物一样保存下来供人瞻仰?科学精神本身是一种理性务实的精神,这样的收藏体现出的却是一种对科学的恋物癖。除此以外,另一个我关注到的现象是人们在对话和写作中对科学术语的使用也越来越频繁,一定程度上可以说这些词汇帮助人们表达了一些特殊的感受或者想法,但对这些词汇的使用同样表现出人们对于科学的某种迷恋。而且这种迷恋已经不再是对身体(物体)的迷恋,对概念(词汇)的迷恋成为了现今这个时代的恋物癖。这两点可以说是做科学恋物癖博物馆这个项目的起因。

这个博物馆中的内容都基于科学史上有名的“思想实验”——所谓思想实验就是在物理方式上无法实现或者没有必要实现的实验。博物馆中的藏品就是这些实验真正被实践过所留下的“证据”,这些证据包括各种操作实验使用的工具、科学家手稿、研究报告、档案记录,以及它们在大众文化中的呈现,例如科幻小说,电影,流行音乐,漫画等等。这家博物馆最终只存在于网络上,没有一个实体的空间。博物馆会举行一些展览和活动,只不过人们了解到展览和活动的途径是通过网站上的照片——照片是一种很强的物证,是一个事件或者物品存在过的证明。在观看照片的时候我们的警惕性会比较低,很容易把照片中的内容就等同于实际发生的事情。因此照片也就成为了我构建博物馆存在的有效手段。

博物馆的第一次展览是在一间公寓里面做的,而这次在北京的展览空间比较大,而且形式上很接近画廊,所以就做成了比较干净、设计感比较浓厚的样子。博物馆的展览是一种合作模式,因此展览会去适应相应的空间。我还在考虑如果未来有可能把展览搬到学校的实验室或者陈列室这样的地方。不同的地点带来的是不同的语境,也能打开和不同人群交流的机会。

有个题外话,我前段时间看了一本书叫《Fashionable Nonsense》,这本书很有趣,涉及做科学的人如何反过来攻击做批判理论的人,尤其是后现代主义的鲍德里亚、德勒兹等人,主要观点就是这些批判理论中有很多对科学的误用,就是借用一些科学术语作比喻,但写的人其实自己并不完全了解术语的含义,用做比喻之后反倒容易让读者更迷惑。我做的这些内容可以说成是基于真实知识上的“伪知识”,就是说这些思想实验内容本身都是确有其事的,而博物馆的内容是根据这些已有的真实内容创造出来的。

我对观众的唯一预设是希望不全都是与艺术有关的人。个人的感觉是博物馆这种形式的受众面要更广泛一些,它不同于画廊或者美术馆的地方在于,参观后者的观众会抱有一种“我是来看艺术品”的心态,但我并不希望观众带着这种心态来看我的博物馆,而是试图用博物馆这种形式把对话的语境拓展开去。在博物馆的介绍中谈到,这是一个希望能让科学家和不是从事科研工作的人都有所启发的地方。越来越觉得当代艺术是一个无底洞,它在不断地融合和吞并各种边界,科学也是其中之一。现在随便一个什么东西都可以说是艺术品,但反过来的问题是,什么不是艺术品?为什么要让一切事物都有成为艺术品的可能性?我觉得有时候没有必要给这个博物馆加上艺术品的名称,或者说属性,它可以被在艺术的语境中讨论,但我更希望的是它能够被在科学的语境,在社会的语境,在各种不同的语境中被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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