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城市理论学家Saskia Sassen写道，“那些作为全球经济桥头堡的城市有一部分倾向于脱离自身所在地区。”她提出这种说法是从严格的经济学角度讲，但Pamela M. Lee等人注意到，文化领域的全球化进程已经与资本主义商业项目基本同步。如今，就艺术圈结构来说，伦敦和纽约之间的共同点比纽约和底特律或伦敦和利兹之间大得多。国际艺术界（不管你怎么定义这个含糊不清的名词）似乎很愿意打着“激进混生”的旗号，偶尔打破以经济实力为主导的现有秩序，把偏远地区的艺术家推上国际前台。但是那些既没有充分融入跨国新经济网络，在文化上又不够“他者”的城市就只好尾随目前这种分层，在后面苦苦挣扎。
当然，远距离购买艺术品的本地收藏家越来越多（互联网功不可没），艺术博览会越来越火，艺术家之间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以上所有因素都让那些非重量级艺术圈的商业发展举步维艰。然而，过去十年，一些行动灵活的小型非盈利性组织开始从事过去通常由盈利性机构完成的工作。它们支持年轻艺术家的创作，在大型机构不愿投资的时候帮助他们实现那些野心比较大的项目，同时为还没有被大都会艺术圈注意到的新晋艺术家举办展览。商业画廊在纽约艺术圈扮演着中心角色，但到北美其他大城市的非营利性组织去转一圈，我们会发现画廊的很多工作都可以由其他空间和机构完成。
明尼阿波利斯市的Midway当代艺术空间就是这样一家非盈利性机构。2001年1月，Midway刚刚成立时，基本上没有人想到它会举办一大批国际知名艺术家在美国的首场个展。但过去几年间，随着画廊规模日益扩大，总监John Rasmussen接连为Michaela Meise， Jesper Just， Lene Berg和Matias Faldbakken等艺术家策划了一连串野心勃勃的展览。这些艺术家在Midway举办展览时都已经成为欧洲各国的双年展和群展上的黑马，但还没有被美国公众熟知。“这个阶段Midway做的大部分是委托项目，”Rasmussen说。“我们协助承担制作以及作品展出的成本。”这些个人项目和外来策展人组织的群展交替进行，曾经参加策划的包括独立策展人Tanya Leighton和评论家Bruce Hainley。
但这种策划方法带来了一个奇怪的后果：正如Rasmussen 所说，“我们在外面的知名度可能比双城地区（明尼阿波利斯-圣保罗都会区）还要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开始拉近Midway和当地艺术界的距离。去年，Midway和明尼阿波利斯艺术设计学院以及明尼苏达大学合作开展艺术家对话、研讨会等各种项目，并配合展览组织学生和公众与来访艺术家见面。Midway还在画廊附近开了一座专门收录艺术期刊，专论和展览画册的研究性图书馆——为填补明尼阿波利斯市没有大型艺术书店的空白。“我之所以留在这里” Rasmussen说，“是因为明尼阿波利斯的确需要这么一个地方。在双城区这样的地方，我们能够真正实现支持还没有画廊代理的新生代艺术家的使命。明尼阿波利斯是一座可以让你过来做实验的安静城市。”举例来说，艺术家Wade Guyton和Kelley Walker（现在已经组成Guyton\Walker团体）的首场双人展就在 Midway举行。
Midway几乎很快就赢得了国际声誉，而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北温哥华的Presentation House画廊则是在经历了多年发展后才逐步确立如今内容广泛的展览项目。画廊成立于1976年，最初是当地一个更大的文化机构的组成部分。1981年，画廊对其使命做了调整，将注意力集中到（主要是加拿大国内的）摄影艺术上，后来电影和录像也被包括在内。随着画廊越来越多地关注当代艺术的国际发展趋势，展览项目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最近由Helga Pakasaar策划的一次展览把Simon Starling自我拷问的电影装置《Wilhelm Noack oHG》（2006年）和莫霍伊纳吉（Lázsló Moholy-Nagy）1930年的电影《Lichtspiel, Schwarz-Weiß-Grau》（光线展示，黑-白-灰）放到一起。2006年以来一直担任画廊总监和策展人的Reid Shier还创办了一份三年出一次的杂志兼艺术家图书《Lynn Valley》。到目前为止，Richard Prince，Johannes Wohnseifer，Jonathan Monk和Annette Kelm都曾为该杂志做过设计。
过去二十年间，位于一座百年老建筑中的Presentation House在温哥华举办了一系列雄心勃勃的历史摄影作品展。“在一个瞬息万变的技术和社会领域里，”Shier说，“画廊广阔的历史视野就显得特别宝贵。”近几年的展览包括二十世纪早期的墨西哥摄影展，Akbar Nazemi 的1978-79年伊朗革命摄影展，以及Miroslav Tichý, Lisette Model 和上世纪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异常活跃的温哥华街头摄影师作品展。Shier特别关注“这些展览在出版物和报刊评论上引起的反响如何，口碑好不好，因为这些都是构成展览文化处境的要素，”他认为这对于同期参加展览的加拿大年轻艺术家尤其重要。的确，PHG和地方联系密切：去年秋天，温哥华艺术家Mark Soo策划了一场名为“Been Up So Long It Looks like Down to Me”的群展，囊括了很多不同的媒介，同时也探讨了Soo在自己的观念实践中关心的问题。
类似Midway和PHG这样的展览空间遍布北美各地，从刚成立的Power House Memphis到已有十二年历史的密尔沃基市威斯康星大学视觉艺术研究院。前者每季度都会推出新的个展，参展艺术家里既有新生代（Alec Soth，Josh Smith，Wangechi Mutu），也有实力派（George Condo，Bruce Nauman）；后者拥有一个绝对国际化的艺术项目。无数同类机构还为国际艺术家提供驻村项目和创作基金。但已故收藏家Linda Pace1995年在圣安东尼奥尼创办的Artpace也许是少数几个一直专门支持当地艺术家的空间之一。Artpace的驻村项目为期两个月，参加者包括一名德州艺术家，一名来自美国其他地区的艺术家和一名海外艺术家；从2001年起，每个参加者都由国际知名策展人选出。和很多类似项目不同的是，Artpace的艺术家在驻村期间必须留在圣安东尼奥尼。这种经历似乎催生了部分专以德州为背景的艺术作品：1999年驻村艺术家Christian Marclay的作品《吉他拖》（2000年）描绘了一把在尘土路上被货车拖着跑的电吉他，货车平板上拴着一台扩音器，里面不断传出电吉他遍体鳞伤的尖叫声。录像影射了1998年发生在德州东部贾斯帕镇上的一起恐怖谋杀案：黑人James Byrd Jr.被拴在一辆卡车后面拖拽致死，Marclay驻村那段时间电视上仍在播放着相关新闻。
除了展示驻村艺术家的作品以外，Artpace还负责管理哈德孙（展）厅。该展厅举办了不少其他当代艺术家的展览，比如Nathan Carter， Andrea Bowers和Frances Stark。2005年开始担任Artpace总监的Matthew Drutt指出，空间常常推出将地方背景融入作品的展览：“我带艺术家到这儿来创作具体针对这个空间的作品。布展之前，他们要在这儿待上五到十天，期间可以使用我们的任何资源。”
高级视觉研究中心（cavs）——艺术家György Kepes1967年在坎布里奇麻省理工学院（MIT）成立的研究基金项目——则是同类机构中规模较小，结构比较松散的。由Krzysztof Wodiczko担任主任，Larissa Harris任副主任的高级视觉研究中心经常邀请艺术家到MIT：访问人员是指那些每个月到中心展示自己的作品，提出长期项目建议的客座嘉宾；普通成员则有权使用中心各种资源，同时接受薪资补助，并能分到一间工作室；特别成员接受全额赞助（资金部分来自学校，部分通过独立渠道筹集），用以实地制作新的大型项目。过去几年间，中心特别成员的身份跨越了多个学科，从木偶师到戏剧学者John Bell，从艺术家Marjetica Potrc˘到城市问题研究团体“城市教学法中心”。据Harris称，最近的特别成员对专业知识，权力和获取知识的渠道比较感兴趣。2005到2006年度特别成员Michael Smith的录像《门户网之旅》（Portal Excursion，2005-2007）显然是这方面很好的一个例证。录像中，艺术家的第二自我——冒失鬼Mike发现MIT免费的网上开放教学资料后，重燃自学成才的热情，但社交能力却没有得到相应开发。Smith的录像将参加本月的纽约惠特尼双年展。
Cavs坚持在中心的长期特别成员和更广泛的MIT社区之间建立联系；每位艺术家都会跟工程学和计算机科学等专业的教授见面，Bell甚至还开了一门叫做“行为，艺术，科技”的课程。Harris解释说，“我们是一个研究型的教育机构——在这里，人们有时间，有办公室，也有必要的资源。我们的艺术家也是一样。”与本文提到的其他组织以及很多类似机构一样，cavs特别关注地区重点和国际视野之间的具体联系。用Harris的话说，“你必须得把自己做成一座小首都。最重要的是社区，而不是地点。”这些组织提出的解决方案，特别是跳出商业艺术界，利用当地资源的做法，为大都会艺术圈“理想的”社区形成过程提供了一个反面例证。这一事实的重要性应从当地背景之外加以解读：通过了解并关注这类努力，艺术皇城里的人也许能够摆脱长期和市场打交道所造成的视野狭窄。
Brian Sholis：artforum.com编辑。
文／ Brian Sholis
译／ dk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