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个月，在过去几年里一直处于休眠状态的 “比伯流感”（Bieber Fever）再度来袭，不过这一次，比伯“病毒”却带来了一股积极的作用力。伴随着去年秋天专辑《Purpose》的发行，贾斯汀·比伯一改叛逆坏男孩的形象，抛弃了向邻居家扔鸡蛋、鲁莽驾驶、在公共场所随地小便等等博人眼球的青春期鬼把戏。如今，他开始以一种悔过的方式，使表演者既是悔悟的罪人（一种新乡村音乐乐迷所熟悉的伎俩），也是救世主的化身（除新乡村音乐外几乎所有当代音乐类型都绕不开的内容）——正如专辑封面所呈现的那样，比伯做出祷告的姿势，他的胸前绘有一个倒转的白色十字架。就算《Purpose》看起来像是一张囊括了慢板情歌和PG级（建议儿童在家长陪同下欣赏）俱乐部歌曲的基督教青年团四十大热门歌曲榜单，它也毕竟由一群hip-hop和电子音乐界元老级人物苦心创作出的产物（其中最为显眼的幕后推手要算BloodPop、Diplo、Skrillex，以及长期和比伯合作的Poo Bear）。专辑最终所呈现出的效果无疑令人心服口服。前三首单曲不但是流行音乐的精良之作，同时也因歌曲中加入了巧妙而极富创造性的声音元素，从而突破了音乐类型的局限（由排笛演绎的“蛇舞”、奇异多变的拨奏、鲜明的切分节奏）——流行音乐在其中自在回旋。
和专辑同步发行的还有一系列由帕里斯·戈贝尔（Parris Goebel）导演的音乐舞蹈短片《Purpose: The Movement》。这些影片风格多变：从《Where Are Ü Now》里用手持摄影机穿梭于超市那些似乎毫未察觉的购物者间，拍摄出的“游击”街舞舞者的低画质粗糙画面；到令人神经紧绷的近乎于短版“饥饿游戏”的《Children》——一大群忧郁的少年时而舞蹈时而奔跑地穿越丛林；再到《Life Is Worth Living》的钢琴小调中，由斯坦尼康拍摄的长镜头呈现的白立方内充满张力的双人舞——女舞者展示着左胸上方的弹孔。这段由艾玛·波特娜（Emma Portner）和帕特里克·库克（Patrick Cook）演绎（两人同时是作品的编舞者）的舞蹈无疑凸显出这首歌的主角——比伯充满矛盾的人格面具。女舞者的表演可被依次解读为受困于罪恶人间的“上帝的羔羊”，或是承蒙天恩的罪人。亦或，她便是比伯的镜像：在舞蹈结尾处，救赎奇迹般地治愈了她的伤口。
专辑歌曲的歌词向我们抛出了比答案更多的提问，似乎是在追索于尚未显现的回答：你的意思是（《What do you mean》）？抱歉是否说得太晚（《Is it too late now to say sorry》）？那些孩子怎样了（《What about the children》）？比伯在《Where Are Ü Now》中唱道：“当我正需要你时你在哪里”——不禁使人联想到被钉于十字架上受世人抛弃的耶稣。即使在与艾德·希兰（Ed Sheeran）合写的《Love Yourself》忧伤的曲调中，这首比伯唱给前女友并试图告诉她应如何做自己——用爱填补空缺——也不离“正义”的腔调，或者说，延续了基督徒式的劝诫口吻。
虽然有人把比伯的再次走红归功于他的粉丝已到了可以合法饮酒的年龄，从而扩大了贾斯汀·比伯的市场。但这种解释似乎并不令人信服。相反，比伯在成年人中积攒的人气,更得益于他近来做出的选择和大部分希望重回公众视线的童星所使用的惯常手段——依靠性绯闻或呈现出“严肃”的姿态——背道而驰。比伯不但重拾信念并真诚地表达了悔恨，还交出了一连串极富感染力的舞蹈短片，并做到了一个歌手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自我革新。最后那首与专辑同名的主打歌里他发自肺腑的哼唱——“那，就像是，上帝…我付出了全部，有时即使我感到疲惫我也还会继续，那，就像是，我并未给予自己恩典…我，就是，明白，事情总是如此”——展现出比伯既脆弱又懵懂内心世界。隐藏在这种重塑形象策略背后的各种错综的逻辑线——包括比伯近期摇摆不定的从松垮篮球短裤到长过屁股的衬衫裙的着装——都不离当下的多元化浪潮。我们就这样被这个诚实却一脸无知的处处混搭的比伯所吸引，连带着他敏感却缺乏自知的歌词，以及时不时被爆出的惹祸和情感崩溃。
贾斯汀·比伯——“道成肉身”的流行巨星——现在正期待我们重新认识（当然，还有喜欢）这个已然蜕变得复杂的个体。这个在纷纷扰扰的矛盾和争议中成长的个体，已证明了他承担过错同时真诚补过的能力，他希冀人们能再次信任他并接受这种复杂性。而这也正是这张独特且积极的唱片所带来的启示。或者，用BloodPop为专辑创作的《Sorry》来阐释：道歉也可以是鼓舞人心而有趣的!
卡特·克罗恩（Cat Kron）是《Artforum》杂志的助理编辑。
译／ 钟若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