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年终总结,Artforum邀请全球各地的艺术家选出了在2018年里令他们印象深刻的一场展览或一个事件。
芭芭拉·克鲁格(Barbara Kruger)
波茨·伊塞克·金格勒茨和“走向混凝土乌托邦:南斯拉夫的建筑,1948-1980”(现代艺术博物馆,纽约,展期分别到2019年1月1日和1月13日)
金格勒茨的“城市梦想”展示了精湛的技术和深沉的风格:饰有各种虚构公司和虚构政府标志的城市风景既让人感到和平世界的希望,也散发出全球都市的魅惑。这位刚果艺术家说过,大楼没有颜色就好比人没穿衣服。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南斯拉夫的“混凝土乌托邦”便是一片赤裸的聚居地。这个国家的建筑环境若论总体效果,可以说是一水规整的灰色:通往更美好生活的可能性借助设计良好的空间,怪诞的未来学,以及哀婉的纪念碑被凝固成形。这些建筑结构了不起的地方在于它们在承诺一个公正未来的同时,也唤起了一种阴沉恐怖且体量巨大的物质性和规模。
Bodys Isek Kingelez and “Toward a Concrete Utopia: Architecture in Yugoslavia, 1948–1980” (Museum of Modern Art, New York, on view through January 1 and January 13, 2019, respectively)
达伍德·贝(Dawoud Bey)
约翰·亚康法(新美术馆,纽约)
今年所有展览里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要数亚康法在新美术馆的个展“帝国的符号”(Signs of Empire)。我第一次看这位非裔英国艺术家的作品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伦敦,当时看的作品是他和“黑色音频电影团体”(Black Audio Film Collective)合作完成的《汉斯沃斯之歌》(Handsworth Songs,1986)。这部早期影像确立了亚康法此后实践的主题与结构:通过档案影像和原创影像相结合,亚康法用史诗般的多屏影像塑造了有关黑人离散经验,殖民主义遗产以及更广泛历史阶段的叙事。他的作品能给人以视觉和思维上的双重刺激,在观念构想和物质形态两方面都同样富有震撼力。
John Akomfrah (New Museum, New York)
托尼·科克斯(Tony Cokes )
赛斯·普莱斯(布兰德霍斯特美术馆,慕尼黑)
去年十一月去慕尼黑的时候,我有幸得见普莱斯对媒介化主体性的探讨。过去若干年间,我看过普莱斯的作品很多次,但越来越断断续续,距离也远隔越远,也许这样挺合适。此次展览显露了一个能够富有生产性地将自己隐藏在多种不同形式背后的变色龙,既让我有机会了解他最新的实践,也为我提供了不少思考的材料。普莱斯早期作品与之前我不太熟悉的部分创作之间的联系令我惊讶,近期一系列用皮肤图像做成的无题灯箱作品(2015-)更是以其尺寸和强度让我感到困惑不已。这场展览在扰人心神的同时也给人带来启发。
Seth Price (Museum Brandhorst, Munich)
杨嘉辉
“张三李四收藏展”(大馆,香港,展览持续到2019年1月4日)
威廉·戴維斯·金恩(William Davies King)在他2008年出版的回忆录《收藏无物》(Collections of Nothing)中提出了一种浪漫的收藏家形象:收藏是“填满,完成,且把握一个宇宙,”他写道。但金恩描述的其实是一种第一世界的病理现象:在世界其他地区,在物质条件没那么丰厚的情况下,收集是一种生存本能。通过策展人张炜森和胡敏仪组织的一系列工作坊,“张三李四收藏展”的八位艺术家得以跟若干非常出色的年长市民及其个人物品收藏紧密合作:马琼珠将新闻简报融入单色画布,姚妙丽则将老人的藏品做成了珍宝展柜。整个展览充满美感,在情绪上非常慷慨,而且因为完全没有策展方面的胡扯而令人感到耳目一新。
徐震
杨福东(龙美术馆,上海)
杨福东在龙美术馆开启了他美术馆电影的计划。美术馆不只是电影片场,而是成为了行动的出发地,观众看到的摄制组在美术馆内拍摄的过程。很像豪华旅游去北极的现场看猎户屠杀海豹,充满了一种对安全的讽刺。
金·勃兰特(Kim Brandt)
Miyoko Ito(艺术家空间,纽约)
在Miyoko Ito(1918-1983)过世之后这么久才有机会看到她的这一系列作品“众心之心”(Heart of Hearts)实在是不应该——但多亏策展人乔丹·斯泰因(Jordan Stein)的努力,总算没有错过。她的绘画令人想起一些既熟悉又陌生的物品、时间和地点——朝向一片风景的窗户也可能是反映艺术家居住空间的镜子;画中形态在风景和人像之间来回摇摆。有些边框上的平头钉从旁边露了出来,仿佛画面在接缝处炸开了。也许它们正处于解体的边缘,又或者它们从来就没有稳定过——就像记忆,心灵,或身体,在其自身的诚实中强大地脆弱着。今天如果有人对抽象感兴趣,对摧毁美国艺术史的白人父权叙事感兴趣,此次展览不容错过。
Miyoko Ito (Artists Space, New York)
保罗·费弗(Paul Pfeiffer)
亚瑟·贾法(蛇形萨克勒画廊,伦敦)
贾法改变了我对录像的理解。对我来说,他横跨艺术界和娱乐行业的创作实践重新定义了录像这一媒介的文化语境。贾法对当代艺术的贡献是异常清晰的,从他处理移动影像蒙太奇的方法就可以看出:敏锐地选择YouTube上的走红视频,加上自己创作的影像片段,两者巧妙地拼接在一起,形成迷人的图像流。最终得到的美学客体抛却了作者身份的传统符码,拒绝从真实域做象征性闭合。他将作品框架与黑人经验的迫切性紧密相连,证明了这种经验的普遍存在——这只矿井里的金丝雀预示着一种在今天无人能逃脱的全球境况。
Arthur Jafa (Serpentine Sackler Gallery, London)
迈特·英格瓦森(Mette Ingvartsen)
“时间与历史之下:安娜·门迭塔的影像”(马丁-格罗皮乌斯博物馆,柏林)
好久没有哪个展览像格罗皮乌斯博物馆的门迭塔影像展这样深深打动我了。这些上世纪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早期影像经过修复,重现了原片中的血、火、水,以及艺术家赤裸的身体,它们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则要归功于门迭塔暴露困难议题的出色能力。借助经过严格框定的极简行为,她将自己的身体置入自然风景,整个过程不带丝毫感伤,而她表演的个人和文化历史不仅仅关于痛苦和暴力,也关于沉默、沉思和美。
“Covered in Time and History: The Films of Ana Mendieta” (Martin-Gropius-Bau, Berlin)
康瑞璟(Suki Seokyeong Kang)
刘永国(Kukje画廊,首尔)
刘永国堪称韩国最早的现代主义画家之一。在经历过日本殖民时期和朝鲜战争之后,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发展一种抽象的乌托邦形式,进一步加深了图像语言和几何语言之间的联系。刘永国对人类尊严和自由有着一种基本的,存在主义层面的信仰。如今韩国国内局势卡在一个奇特的关口,像这样的叙述也许能够帮助我们书写一段新的和平的历史,也为未来提供希望。
Yoo Youngkuk (Kukje Gallery, Seoul)
许家维
“破身影”(台北市立美术馆)
“破身影”(Broken Spectre)是由台湾重要的民间研究机构“在地实验”,以及研究者/策展人游崴所共同发展出的策展计划,并于台北市立美术馆举办。策展人邀请三位艺术家许哲瑜、苏汇宇、余政达,针对在地实验的数位影音档案为对象,以其中的台湾1990年代地下文化运动的历史文本,进行新的创作计划。以“破身影”为名,捕捉的是文化史中的鬼影。透过对晚近文化档案的改编、致敬与再想像,在整个三十年的互文跨度中,用当代的影像语言,向那个台湾在解严后,创作猛烈爆发的世代致敬。同时也拓展出档案研究驱动新的艺术创作、意义生产和机构合作的的多向度文化生产机制。
德文·弗朗西斯(DeVonn Francis)
玛蒂娜·格特瑞兹(Ryan Lee画廊,纽约)
很少有哪个展览开幕像九月在Ryan Lee画廊的“本地妇女”展那么让我开心了。格特瑞兹以一系列大尺幅数码摄影作品,处理了历史定义本身、玛雅文化遗产,以及文化真实性等难题。她不仅想象了自己本土出身的延续,同时也创造了无数自我身份的拼贴—何时,何地,以何种形象示人都由她说了算。格特瑞兹为这次展览制作的出版物是对自我效能(self-efficacy)的一次充满幽默感的礼赞。如果所谓能动性说的是赋予可能性以实现的机会,那么格特瑞兹就代表了“不断变化的自我形象。”
Martine Gutierrez (Ryan Lee Gallery, New York)
何锐安
敦斯卡·彭西迪佛拉高和哈瑞特·斯瑞豪,《空洞的时间》
观看泰国导演敦斯卡·彭西迪佛拉高和哈瑞特·斯瑞豪于2017年年末发行,并在欧洲和亚洲各地公映的纪录片《空洞的时间》如同踏上一段令人目眩的旅程,带你深入处于军事化民族主义魔咒之下的当代泰国社会。这部来回切换于激烈、敏感和犀利之间的影片最富感染力的地方在于它记录了泰国年轻男性被逐步编入国家暴力机器的全过程,并追踪了期间渐渐萌芽的性意识和政治倾向。《空洞的时间》与彭力·云旦拿域安(Pen-ek Ratanaruang)和帕萨宫·博拉努翁(Pasakorn Pramoolwong)的《泰式民主》(Paradoxocracy,2013)就像孪生兄弟,后者更加安静稳重,前者浑身荷尔蒙,可能也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在泰国国内上映。
Thunska Pansittivorakul and Harit Srikhao, Homogeneous, Empty Time
保罗·P(Paul P.)
彼得·胡亚(摩根图书馆,纽约)
胡亚对于他的拍摄对象怀着同等的爱。无论是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这类名人,还是克里斯托弗街码头上休息的普通人,都属于同一个他所尊重的社会环境。每个人在被拍下的那一刻对他来说都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人。在胡亚的肖像照里,那些完美展示于镜头下的,懒洋洋的躯体最为打动我。混沌的幽灵无处不在:就连罹患艾滋之前的照片都暗示着某种对死亡的肯定,以及不法之徒超越死亡的能力。大卫·沃伊纳洛维茨(David Wojnarowicz)在惠特尼美术馆的回顾展为胡亚的展览提供了终章:大卫在彼得去世之后为他拍摄了三张照片,这位年轻艺术家以从他精神导师那里继承来的精准和完整,分别再现了胡亚的面部,手部和脚部。
Peter Hujar (Morgan Library, New York)
谢淑妮(Shirley Tse)
法比奇·泰拉诺瓦的《唐娜·哈拉维:地球生存的故事叙述》(Navel,洛杉矶)
作为哈拉维著作的忠实粉丝,我非常欣赏泰拉诺瓦2016年影片里的亲密感。片中,哈拉维在自家书房这一私密环境讲述她的工作和生活。泰拉诺瓦恰到好处地捕捉了哈拉维从思考和谈话中获得的巨大快乐,而片中使用的绿屏又对拍摄环境具有很好的“去自然化”效果。在Navel放映结束后的电话会议同样精彩。当被问及有关建立艺术集体的建议时,哈拉维风趣地答道,建立一个跟高房租作斗争的“生活集体”更要紧。她的率直引来观众阵阵惊叹。
Screening of Fabrizio Terranova’s Donna Haraway: Story Telling for Earthly Survival (Navel, Los Angeles)
乔伊斯·佩扎罗(Joyce Pensato)
迪安娜·劳森(Sikkema Jenkins & Co.,纽约)
我第一次看劳森的作品是在九年前,看完立刻就成了她的粉丝。她最近在Sikkema Jenkins的个展迷人、有力、激烈,而且美—总之就是很棒!我喜欢她的照片《芭芭拉和母亲》(Barbara and Mother, 2017),喜欢里面的颜色和构图。他们表情中的喜悦仿佛在对我说,我们知道我们是谁,而且为之感到骄傲。我们是自己身体的主人。
Deana Lawson (Sikkema Jenkins & Co., New Yo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