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加勒特·布拉德利(Garrett Bradley)与“A”之间的访谈记录。“A”自认是一名“塑造者”(Shaper),并要求在此次访谈中保持匿名。访谈于2024年8月18日通过电话进行。
加雷特·布拉德利(以下简称GB):非常感谢你接受我的采访。
A:没问题。
GB:因为隐私关系,你要求我们不公开你的名字。不过为了方便读者理解,你介意我澄清一下此次访谈发生的原因吗?
A:当然可以。
GB:好的。我们知道,“地球之种”(Earthseed)是奥克塔维娅·巴特勒(Octavia Butler)的小说《播种者预言》(Parable of the Sower ,1993)中的虚构角色劳伦·欧雅·奥拉米纳(Lauren Oya Olamina)创建的宗教。而你是一个真实的人,生活在现实世界中,但你将自己视为“地球之种”的一员,这么说正确吗?
A:是的,没错。
GB:我一直很想与像你这样追随“地球之种”且自我认同为“塑造者”的人聊聊,你是这样认同的吗?
A:是的。
GB:嗯,所以我们在网上认识了,我非常希望这将开启一系列持续对话。你能用你的语言向我们介绍一下“地球之种”吗?它的基本思想信条是什么?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A: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理解。对我来说,它与自然合一有关。大自然是随季节和范围变化的,永不停滞,它的本质是运动。运动就是缪斯。是身心与自然之间的整体运动。
GB:运动有不同性质吗?有没有哪种类型的运动或变化会违背“地球之种”的理念?
A: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控制的——至少我不是。这也是理念的一部分: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我们会遵循的三件事是:1. 学会用先见、关怀和努力来塑造上帝(根据“地球之种”的教导,这是“变化”的另一个说法)。2. 教育并造福社区、家庭——无论你如何定义——以及自己。3. 为实现“归宿”(The Destiny)做出贡献。我们称自己为“塑造者”,因为塑造上帝就是要接受变化,要围绕那些不可控的事物来塑造自己的生活。
GB:如果上帝是自然的话,那为什么还要用“上帝”这个词呢?是不是因为使用熟悉的语汇有助于丰富它的定义?
A:是的,对不同的人来说,“上帝”意味着不同的东西。作为一个名称,“上帝”背后有各种不同的叙事。当 “地球之种”提到上帝时,指的是环境、自然,以及生命的力量。
GB:可以再多谈一谈“归宿”吗?有些人可能会对这种“扎根星际”的“归宿”与如今埃隆·马斯克或杰夫·贝索斯的那些关于星际或火星开发的言论之间的区别感到困惑。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A:首先,奥克塔维娅和劳伦在1993年就开始讨论这个问题,那时候还没有任何白人男性利用我们的数据建立延伸至月球的帝国。所以我想说,我们甚至在形成这一想法的方式上都存在着显著不同,这是第一点。
GB:对,OK。
A:其次,到达那里的前提条件是我们首先要弄清楚如何在这里存在。我们必须学习如何共存,就像过去那样,这样才能到达未来。
GB:让我印象深刻的一点是,劳伦洞察到了人类的致命弱点,那就是我们极易遗忘。我们忘记了如何去爱,如何想象,如何在没有我们制造的东西的情况下生存。你是否认为,“归宿”是一种故意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追求它的过程实际上就是最终目标?
A:不。我的理解是,无论花多长时间,我们最终都会到达星际,我们将成为贝索斯和马斯克的反面。
GB:这难道不是地球上已经存在的状况吗?
A:地球就是它自己的环境。上帝就是变化。当我们的环境发生变化时,我们将面临新的挑战、新的境况,在这种时刻,我们的信仰和记忆将经受考验。
GB:对,所以又回到了记忆的问题上:能记住吗?在任何情况下,甚至在不熟悉的情况下,都能一如既往的做一个好人吗?
A: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GB:对你来说,奥克塔维娅·巴特勒在这一切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如果你追随“地球之种”,你是否也在追随她?
A:奥克塔维娅·巴特勒是一位先知。她在关注着一切,并写下来,通过劳伦·欧雅·奥拉米纳这个人物传达一种我们都能认同的叙事。
GB:巴特勒是上帝吗?
A:不是,但她帮助我们看到了上帝。
GB:我稍微扯远一点:我在看阿方索·卡隆(Alfonso Cuarón)的《人类之子》(Children of Men,2006)时,印象很深刻的一点是,影片暗示了黑人女性是未来。我们曾是第一,但在很多方面我们将逐渐变成最后的。像劳伦这样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可以创造一个完整的运动,在这一点上你需要被说服吗?
A:我不需要,因为我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她就像奥克塔维娅一样,她关心,她阅读,当其他人都在看这边的时候,她在看那边。她在信息缺口的地方找到了答案,她分享这些信息,把它们写了下来。在某一时刻,我们的言语、我们的文字、我们留下的东西会与我们分离,它们会具有全新的意义。而且我想说,耶稣就是黑人。
GB:我们现在更深入地探讨一下这本书的内容,因为劳伦患有一种叫做“过度移情”(hyperempathy)的疾病。她能切身感受到他人的痛苦(和快乐)。为了生存,她必须克服这个状况。因此,她这种深层的感知力,以及感同身受到会模糊自己与他人之间的界限的能力,也是她必须加以控制的,为了生存和最终成为领导者。我觉得这也是许多领导者会面临的一个持续困境:他们能变成领导者的部分原因正是因为他们能够感知到自身之外的事物。但另一方面,他们需要知道这种感知在多大程度上达到了目的,并且需要被转化到其他地方。创造性和情感性的知觉只有在不削弱拥有它的人的能力的情况下,才能发挥作用,帮助他人。从“地球之种”的语境来说,这个方面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A:你是说“移情”的影响吗?
GB:对。因为劳伦必须学会驾驭自己的情感,这样她才能利用情感,而不是被情感所利用——对你来说,这有没有以任何方式转化到“地球之种”的理念中?
A:是的,当然,因为如果要与变化共存,或生活在变化之中,就必须让自己与变化相连。如果你不允许自己去感受变化,你就无法参与进变化之中。我们正处于世界大战之中。战争无处不在,遍及每个国家,我们看到几乎每个国家的领导者都必须试图与抵抗和无法顺应自然规律的行为调和。但他们无法调整,无法道歉,无法重启。因为他们相信,唯一的获胜方式,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保持不变。
GB:对。
A:我们即将见证一个新故事的出现。
GB:变化的故事?
A:对。变化的故事。“上帝就是变化。注意: 上帝的存在是为了塑造和被塑造。”
加勒特·布拉德利(Garrett Bradley)是一位美国艺术家和电影导演。她的新电影作品改编自奥克塔维娅·巴特勒1993年的小说《播种者寓言》。
文/ 加勒特·布拉德利
译/ 冯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