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嘉善（Pauline J. Yao） 是一位常驻香港的独立策展人和写作者，曾担任香港M+博物馆视觉艺术首席策展人。她近期参与策划了2025年度M+希克奖展览，目前担任位于上海的德英基金会收藏委员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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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惠滕（Jack Whitten）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由郭怡安（Michelle Kuo）、海伦娜·克莱沃恩（Helena Klevorn）、达娜·利尔格伦（Dana Liljegren）和大卫·斯莱奇（David Sledge）共同策划
对我这个很少有机会看到惠滕原作的人来说，这场囊括了艺术家六十年创作的展览是一场名副其实的盛宴。我看到的那些绘画作品仿佛既照亮了周围，又从内部透出光芒，游走在绘画与雕塑的边界之间。我最喜欢的一件作品是《自画像：调律》（Self Portrait: Entrainment, 2008年），作品里嵌入了艺术家自己的太阳镜镜片，似乎是在暗示，画作本身散发的光辉太过强烈，连他本人也需要遮挡。这些作品具有一种高远而神秘的气质，但由于加入了瓶盖、轮胎胎纹等街头碎屑，它们又是扎根于街道现实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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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诞之美：女性主义视角下的‘中国风’”（Monstrous Beauty: A Feminist Revision of Chinoiserie）
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由艾瑞斯·穆恩 （Iris Moon） 策展
我们通常会将陶瓷媒介与脆弱、精致、轻盈等特质联系在一起，而这场策展分量十足的展览有力地冲击了这些既定印象。展览聚集了一群当代亚洲与亚裔美国艺术家，包括李昢（Lee Bul）、张怡（Patty Chang）、刘慧德（Heidi Lau）、林从欣（Candice Lin）、珍妮弗·凌·达丘克（Jennifer Ling Datchuk）、刘艾真（Jen Liu）以及李受俓（Yeesookyung）的重量级作品。其中尤为印象深刻的一件是张怡为此次展览新创作的一张生瓷按摩台，题为《深渊》（Abyssal, 2025）。它布满孔洞的表面深切地隐喻着过去的创伤如何仍在持续侵蚀着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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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培力
北京红砖美术馆，由张尕策展 / 北京泰康美术馆，由唐昕、胡昊策展
这位举足轻重的艺术家的两场个展互有重叠，提供了难得的机会全面回顾其创作全貌，从80、90年代的早期绘画、影像及观念艺术，一直到他近年来对动态装置的探索。在红砖美术馆委任的新作中，一大批煤气瓶被旋转、推拽、从高处抛落，仿佛变成了某种玩具。伴随而来的雷鸣般的巨响与不断逼近的威胁感，深层地震慑观众的身体与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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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兴伟
北京麦勒画廊 （Galerie Urs Meile），北京
王兴伟是中国最成熟的绘画艺术家之一，但同时也是最不被理解的艺术家之一，尤其是在中国以外。他对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再加工常被解读为漫画式的讽刺，而他不断变换的风格，从超现实主义具象到照片写实主义，再到商业插画式的形式，也常被误读成是一种东拼西凑的借用。然而事实上，这恰恰是他的“超能力”。他最新的这组作品聚焦中国社会代际关系与老龄议题，展现了他驾驭戏剧性表达的娴熟功力，以及他对绘画作为一种建构这一命题始终难以捉摸的独特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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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彦
香港马凌画廊（Kiang Malingue）
何子彦将马凌的湾仔空间的三层空间转化为天、地、人三界。他的个展“三界：怪物，鸦片，时间”（Three Stories: Monsters, Opium, Time）带领观众踏上一段由暗入明的奇幻旅程。尽管三部分的作品在构思上各自独立，却鼋鸣鳖应，借由许多不同的视觉策略构建出一场关于历史与神话的多层思辨。其中最亮眼的是由四十三块屏幕构成的《时计》（Timepieces, 2023），亦即展览中“天”的部分。它迫使我们直面不同文化对时间的多元理解，而非单一线性的时间概念。
《人生切割术》（Severance）第二季
Apple TV+
“杰玛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不会成为这一代人的“谁杀了劳拉·帕尔默？”那样的问题？每隔几年，总会有一部电视剧引发出新的大众集体狂热，甚至让我们的日常用语中也出现一连串新词汇——例如“工作人格”（innies）和“生活人格”（outies）、甜瓜派对（melon parties）、华夫饼派对（waffle parties）、户外休养与团建活动（Outdoor Retreat and Team-Building Occurrence，ORTBO）、宏观数据细化（Macrodata Refinement，MDR）等等——让人们在晚餐派对时展开存在主义式的激烈讨论。期待了许久（整整三年！）的第二季，并没有真正回答我们所有的问题，反而引出了更多新的疑问。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已彻底沉迷，迫不及待想看下一季，无论什么时候播出，好让心头痒再被挠一挠。
“保持在线：云中游荡”
香港大馆当代美术馆，由皮力、郭瑛策展
值得注意的是，这场大型综述展是自1993年那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后八九中国新艺术”展以来，在香港举办的最重要的中国当代艺术展览。彼时的展览为中国实验艺术打开了闸门，使其第一次接触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国际观众与国际市场。如今，历经另一轮隔绝，中国大陆的艺术再次回到了香港。展览分为上下两部分，在上半部分“保持在线：2008年后的艺术与中国”中，来自超过三十五位艺术家与团体的五十余件作品，为我们勾勒出一整代艺术家的面貌：他们的创作不仅回应了意识形态的变化，也回应了数字文化与制造业在社会与经济层面的复杂影响。展出的例子包含从叶甫纳以参与性创作重新演绎的艳俗美学，到林科基于屏幕的表演影像，再到孙原与彭禹的那台陷入无止境劳作的工业机械臂。
展览持续至2026年1月4日。
扎娜·加格（Zarna Garg），《这个美国女人：一本亿里挑一的回忆录》（This American Woman: A One-In-A-Billion Memoir）
由Ballantine 出版
一位棕色皮肤的女性在四十四岁闯入喜剧界，本就罕见，更别说她在十四岁时逃离包办婚姻，辗转逃到俄亥俄州阿克伦市，又在曼哈顿上东区当了十六年全职母亲，抚养三个孩子。加格这本回忆录记录了她不可思议的人生旅程：从孟买街头一路走来，最终成为了她自己所说的“印度移民妻子、母亲、律师、编剧、制片人、脱口秀喜剧演员，以及无处不在、爱管闲事的印度大婶”。阅读这本书真是一种享受。书中充满无与伦比的坦诚，反映出作者坚持做一个独立女性的义无反顾，也让我们看到为什么加格能成为许多人的灵感源泉。
劳拉·利马：字面的芭蕾”（Laura Lima: Balé Literal）
纽约Tanya Bonakdar画廊
在切尔西偶然邂逅的这场“运动中的展览”实在是一份意外的惊喜。《字面的芭蕾》（Bal_é _Literal）最初是一场在里约热内卢街头发生的一次性行为表演，其结构由布料制成的雕塑和附有装饰的拾得物组成。它们在空间中移动，由一套滑轮系统牵引，而动力则来自于骑着改装过的自行车的人。这样的展厅设置让观众有机会窥见幕后运作，看到骑行者——亦即操作者——如何挑选每件物品，如何设定时间节奏。这样的呈现让原本不可见的劳动变得可见，并提醒我们思考人与机械之间的界限。
2025年1月南加州大火
我提及此事，绝不是将它视为值得庆祝的年度亮点，而是作为令人痛心的警示：气候骤变带来的冲击已成常态。距离那场在洛杉矶造成灾难性破坏的大火已经将近一年。火灾至少夺走31人的生命，多个社区也化为废墟。新闻热度或许早已过去，但我们不应忘记，当地许多，甚至绝大多数当地居民至今仍未从这不可估量的损失中恢复过来。
文／ 姚嘉善
译／ 黄格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