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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艺术家赵要体验了一回当明星的感觉,在北京工人体育场举办了一场持续仅一天的展览。工体建于1959年,时值新中国成立十周年,与人民大会堂及北京火车站同被列为1950年代“北京十大建筑”之一。在过去的近六十年时间里,工体成为了北京的文化和体育活动中心,承办不同类型的活动——近年来以足球赛事和演唱会活动为主。
赵要把他一万平米的作品带到了工人体育场,并将其为期一天的展示称为“自然的力量”。请想象一张以布料和织物制成的巨毯,上面是艺术家绘画实践中惯用的抽象图案。(赵要过往作品以借用益智游戏图书中色彩鲜艳而形式复杂的图案著称。)5月18日清晨6点,赵要及其五十多人的团队在足球场上铺开了这一巨型作品。
两年前,该作品被命名为《精神高于一切》,延续并拓展了艺术家2013年于伦敦佩斯画廊举办的同名展览的主题和形式。伦敦的展览营造了某种宗教式氛围:展厅墙上有放大的藏传佛教庙宇照片;挂在这些照片墙上的,是赵要以牛仔布为底的绘画作品。艺术家在展览开幕前曾携带画作前往西藏,请一位仁波切为之加持。
2016年10月,带着《精神高于一切》,赵要再次奔赴玉树。这件宏大的作品在北京完成设计和制作,然后被运到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囊谦县白扎乡摩耶寺曾尔尕山。在那里,巨大的画布由当地信众摊开,并在山上晒了五个多月。赵要借用了当地“晒唐卡”的习俗:在此一年一度的仪式中,当地信众在活佛及寺庙僧侣的带领下,将寺中供奉的古老唐卡绘画(摩耶寺所藏唐卡有些比赵要的作品还要大)从室内抬出,晾置于山上一天后再抬回寺内。这一仪式已经根深蒂固地成为当地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它虽是一种宗教活动,但因其规律和频度,对当地人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日常生活之外的体验。
亲历了玉树现场的观众,或是在照片上看过赵要这件作品在藏区日光下闪闪发光的人,也许会为工体的此次呈现感到惊讶:在观众席褪色的彩色椅子和(即将在第二天的足球比赛中被随意踩踏的)鲜绿草坪映衬下,作品的颜色明显消退得厉害。它不再像在寡淡雪山上时那般夺目、鲜艳。或是因为它的确经受了日光和雨雪的侵蚀(当它在玉树时,有一半时间是被雪覆盖的)。在工体这一巨大、“我自巍然不动”的纪念碑式建筑中,赵要的这件作品就像是菲利普·古斯顿(Philip Guston)在埃及金字塔旁放下的鞋子那样,平凡而自由。
但或许我们现在正需要那样的自由。活动当天,大量艺术界人士和儿童们都很享受现场,正像玉树的年轻僧人和孩子们那样——毫无顾忌地乐在其中。因为北京近期的博览会等活动,艺术世界的居民们似乎有一段时间未能肆无忌惮享受自身的日常生活了。这一由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承办、北京公社赞助的活动令我想起我前女友学校时常错响的火警。所有学生对此都感到很开心,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因为火警意味着每个人都必须去旁边的小公园集合,可以趁机在太阳底下喝杯酒——因为一个特殊而迂回的原因,大家得以相聚。有趣的是,萨拉·莫里斯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展览“奥德赛”也在主题层面与《精神高于一切》的征途相呼应。
最后,大概晚上九点左右,我和几位朋友跟五十人的队伍一起把毯子收起来。真的很沉重。
译/冯优
文/ 李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