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SLANT
3月11日，佳士得将创造历史，成为首家完成以加密货币支付、在区块链上进行鉴定认证的纯数字艺术品拍卖的传统拍卖行。此次拍卖仅有一件拍品，由艺术家Beeple（本名Mike Winkelmann）创作的《每一天：最初的5000天》（EVERYDAYS: THE FIRST 5000 DAYS）。这件由五千张单独图像拼成的作品的文件大小高达21,069 x 21,069像素，这是一项创作耐力的成果：13年来，Beeple每天创作一幅新的绘画，并发到Instagram上，目前他的账号有近两百万人关注。Beeple的这次佳士得拍卖没有提供估价，2月25日的起拍价为100美元，考虑到艺术家二月刚刚在加密艺术市场上以660万美元出售了一件作品，这个起拍价格相当低，但他的个人销售纪录在周四就被打破，在本文写作时，目前的竞价已经达到975万美元（译注：作品最终以6930万美元成交）。
Beeple在商业上突如其来的成功是大众对加密艺术市场的兴趣激增以及其中的价格飞涨现象的一部分。这种不稳定和投机性的艺术收藏大部分销售都发生在专门为此类新交易建立的网站上，它们将卖家的加密货币钱包和流畅的艺术家探索界面连接在一起。SuperRare、Zora和Foundation等网站促成交易的发生，并提供专门的合同，保证艺术家能够从转售交易中分成。这些网站都设计得很好，而且在上面点看各种迷离的动画和梦幻的图片确实很有意思，但这也引向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如果我们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些图片，甚至可以下载和复制它们，那么这些市场到底卖的是什么? 他们不是在卖艺术品，而是在卖数字所有权证书。他们卖的是网络媒体那毫不费力的可复制性似乎意在消灭的东西：稀缺性。
加密艺术可以是任何东西，但一般都采用数字图像或是影像文件的形式。加密艺术市场建立在非同质化代币（nonfungible tokens，简称NFT）基础上，NFT是区块链中数字物品的认证证书，指明其所有权。虽然有一种加密艺术美学正在出现——万花筒般的GIF、类似软件故障特效的抽象图案，或是精细的粉彩色调的幻想场景——但这些都与铸造或交换NFT的技术没有任何实质联系。NFT不是一种媒介，而只是一种投机性金融工具，它可以与任何数字艺术品绑定，就像绑定任何其他东西一样。例如，最大的NFT市场之一Top Shot是NBA用来出售具有收藏价值的“瞬间”的网站，比如勒布朗传奇性的扣篮视频。NFT市场的突然崛起正在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改变关于数字艺术的讨论，因为这并不是一种新的图像制作或传播方法，它只关心象征性的所有权和转售。NFT是一种伪装成艺术创新的金融创新。
看似很容易转手的NFT以及它们所认证的数字艺术品实际上掩盖了市场的一个黑暗面：它对环境极为不利。生产和销售完全数字化的“物品”似乎可以消除传统艺术生产的几乎所有排放量（材料开采、运输、物流）。确实如此，但这些却被一套荒谬、耗费能源的认证过程所取代。为了认证这些数字交易，位于某地的巨型服务器必须完成大量的安全计算。过去几年中一直致力于降低工作室碳排放的法国艺术家Joanie Lemercier得知，他在Nifty Gateway上第一次“投放”NFT艺术作品”时，“10秒内消耗的电量比过去2年整个工作室的电量还要多”。其他艺术家，比如Everest Pipkin和Memo Akten都已经强调过，加密艺术所造成的环境影响将使得整个现象难以维系。Akten恳求市场平台更为透明：“应该强制性提供哪怕是粗略的数字，或是关于用户将会产生的生态影响的简单建议。” 好，但由谁来强制？整个加密货币生态系统建立在疯狂的无政府资本主义投机之上。虽然NFT不会为投机投资浪潮中的艺术品提供任何物质框架，但它们确实提供了一种意识形态框架，为最新的技术乐观主义披上了一件时髦的外衣。最坏的情况是，区块链上的艺术品交易是一个建立在炒作上的自由主义传销计划，且几乎完全不顾游戏中不可避免的失败者——无论是大气中的二氧化碳水平，还是某个最终“拿到”了没有任何实体的天价数字物的加密代币持有者。
不过话说回来，这场运动还很新，还有很多潜在的前进道路。小说家Robin Sloan有一个名为“护身符”（Amulet）的项目，关注碳补偿以及作为加密物的NFT和它们所指向的图片之间的脱节问题。一个“护身符”是一首类似俳句的诗，但其规则并不是计算音节，而是只有当某一诗句翻译成加密形式后会产生一串非常罕见的字符时（至少四个连续的8），才可以被认定为一个“护身符”。Sloan提供了一个可以测试某文本片段是否符合“护身符”的工具，任何人都可以将他们发现的“护身符”铸造成新的NFT。偶然发现一个“护身符”的可能性低到近乎为零，但并非完全不可能。这种在无穷浩瀚的荒唐加密海洋中发现极微小的诗意之美的机会，完美地概括了区块链认证的荒谬性。Sloan在启动该项目时卖出了8个“护身符”，其中一个的全文是：“这个护身符，无论价格多少，都如同真理。”（THIS AMULET AT ANY PRICE FELT LIKE THE TRUTH）。
凯文·比伊斯特（Kevin Buist）是一位设计策略师、独立策展人、写作者，也是ArtPrize前艺术总监，负责管理艺术家、运营和设计。
文／ 凯文·比伊斯特
译／ 冯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