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SLANT
1. 春节前你最后看的一场展览是什么?
节前,和胡介鸣、汤惟杰一起看了2023年PSA青策计划入围的两个展览“皮钦光谱”(李嘉文、张嘉伟策划)和“类地登陆:行星候选者”(曾雨阳、黄天乐策划),现场和其中两位年轻策展人李嘉文、曾雨阳也进行了短暂的交流。两位虽然还是在读的研究生,但都已经掌握了一套非常成熟的展览语法,反而少了一些生涩和挑战性,这可能也跟今天国内的展览体制和评奖体制有关。
2. 春节后你计划看的第一场展览是什么?或者接下来最期待的展览是什么?
今年最期待的展览是威尼斯双年展,正好可以趁机出去一趟,上次出国是四年前了。这届的主题“处处是外人”比较有趣,开始以为没那么正确,结果看了艺术家名单还是有点意外,所以我也很好奇策展人会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当然,根据以往的经验,很多好展览都是偶然遇到的,有时候越是期待的展览,最终可能越失望。
3. 过去一年,你看的最多的书,或者公众号,或者短视频账号是什么?
去年印象比较深的书是小崎哲哉的《当代艺术是什么》(石头出版,2023)和柄谷行人的《力与交换模式》(心灵工坊出版,2023)。《当代艺术是什么》这本书虽然是作为艺术记者的小崎哲哉为专业媒体写作的合集,但他通过巧妙的重新编排,呈现了上世纪90年代至今全球当代艺术的基本图景,其中一个主线则是围绕日本当代艺术与(以西方为中心的)全球当代艺术的关系展开的。读完这本书以后,我突然有一种重写中国当代艺术的冲动,希望假以时日能写出来。《力与交换模式》是柄谷行人的新书,延续了此前《世界史的结构》、《帝国的结构》等著作的线索,在这本书里他探讨了一个新的力的运作模式,即基于交换的运作模式。书中有不少是对马克思、恩格斯理论认识的修正,但对我来说,更重要在于它弥补和拓展了我近年关于艺术力的思考。除了这两本以外,梁展的《帝国的想象:文明、族群与未完成的共同体》(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23)、黄士珊的《图写真形:传统中国的道教视觉文化》(浙江大学出版社,2022)、达尼埃尔·阿拉斯的《细节:一部离作品更近的绘画史》(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23)以及新版的约瑟夫·列文森的《梁启超与近代中国思想》(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23)也极大地开阔了我的视野。
说到短视频号,去年刷得比较频繁的应该是“艺能人金广发”。由于视力下降,我现在已经没法在手机上阅读长文,所以去年删除了很多公众号,留了几个,主要用来浏览艺术和图书信息。
4. 你最近和朋友之间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聊天是关于什么?
上周工作会议之余,和学院三位同事聊了聊中西不同语境下的“(反)反犹”、“跨性别”、“政治正确”、“言论自由”以及当代艺术的挑战等话题。一方面很悲观,越来越体制化,越来越封闭,看不到出路在哪里;另方面觉得全世界好像也到了一个临界点,兴许一个新的裂变时代正在来临。
5. 请列举一本或一篇曾对你产生过决定性影响的书籍或文章。
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读研期间,对我影响最大的是余英时先生的《朱熹的历史世界:宋代士大夫政治文化的研究》(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第二个阶段是刚开始教书那几年,读得次数最多的是潘诺夫斯基的《图像学研究:文艺复兴时期艺术的人文主题》(上海三联书店,2011)和福柯的《词与物:人文知识的考古学》(上海三联书店,2001)。这三本书不仅改变了我的认知方式,在写作上也给了我很多启发。
6. 如果你要参与建设一个乌托邦社会,你会把艺术界的哪一部分带入那个社会?
展览。因为很多时候,展览实践本身就是一种乌托邦建构。且在我看来,乌托邦的构想没有终点,它本身就是一个不断革命的过程。展览也是。这一点源起于20世纪早期先锋派(甚至可以追溯到16世纪意大利艺术理论家洛马佐根据黛米尼奥的“记忆剧场”设计的“绘画殿堂”),直到今天,依然没有改变。
7. 一个策展人能为艺术家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对我来说,作为策展人,最重要的是如何通过展览(包括写作),将艺术家带到一个紧迫地带,以激发其更多的热情和潜能,进而反哺到更为根本的问题与危机当中。
8. 你认为艺术界目前最需要讨论但并未得到充分讨论的议题是什么?
目前,艺术界对于诸多现象、症状背后的结构性因素缺少充分的讨论,比如近些年来艺术从业者(包括艺术家、策展人、写作者等)和作品(包括展览、作品、评论等)的艺术生命周期越来越短的问题,想必大多都意识到了,但缺少反思和深度讨论。
9. 从成都搬到上海,你感觉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节奏快,压力大。在成都时不觉得,到了上海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内卷”(但这不见得完全跟城市有关,还涉及疫情以及大环境的变化,其实成都也是今非昔比)。好处是,你不可能松懈下来,始终要保持一种高强度的生命状态。开始有点不适,现在已经习惯了。
10. 在上海你最喜欢的(非艺术类)场所或地点是哪里?
家。平时基本不出门,一般的聚会和社交能躲就躲,连展览开幕现在都很少参加,有时候觉得无目的的寒暄是一件极其伤神、费力的事情,所以除了学校教室、办公室和美术馆、画廊以外,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当然,也可能是自己的时间意识变了,若按韩炳哲的说法,这或许就是一种自我剥削。
鲁明军是一名工作和生活在上海的学者、策展人。
文/ 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