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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请不如偶遇

李岳阳,“度”布展现场,2014.

箭厂空间的最新项目“度”来自东莞“无业人士”、非职业艺术家李岳阳对其狱中床铺的重新呈现,除此之外,这个展览的有趣性也在于作为李岳阳“发小”的艺术家李景湖于其中的特殊作用。我们特此邀请李景湖与李岳阳进行了对话,其中涉及当代艺术如何介入李岳阳的生活,以及其对于“度”诞生背后的各种经验的思考。展览将持续到11月25日。

李景湖(以下简称“景”):10月5日你刚刚在箭厂开了个个展“度”,介绍一下你自己?

李岳阳(以下简称“阳”):我东莞长安人,73年生,小学毕业,现在没有职业,平时就开个小赌档、放点高利贷什么的,近半年查得严,生意冷清,所以平时也比较清闲。

景:我们以前是邻居,在我的印象中,小时候你是一个有点调皮但很有礼貌的小孩,我84年离开长安,到94年回到长安渡假的时候听说你已经是当时长安赫赫有名的黑老大了,这让我很意外,能说说期间发生了什么吗?

阳:不能说是黑老大,我们只是一班人一起玩,偶尔打打架,不属于黑社会性质的,只能算是有个人暴力倾向吧!

在我小学5、6年级的时候,东莞陆续建了很多工厂,外来人员也陆续多了起来,不可避免的本地人和他们不时会有些小摩擦,我和一些同学会偶尔跟他们打架,并因此出入了几次看守所。92年在家人的支持下我开了长安第一家卡拉OK,当时生意很好,但也招来了不少麻烦,为了防止别人在我的场所闹事,我在办公室准备了一支猎枪。93年邻村的一个帮派成员在我的场所闹事被我打跑,第二天他们十几个人拿着刀,把我堵在店门口准备砍我,我跑回办公室拿出猎枪追了他们几条街,后来和他们的几次冲突他们都搞不过我,这事传开后陆续有些外地的年青人加入我身边,大约有二十人吧,有四川、湖南、贵州、广西的,他们都是自愿的,我也没发工资,只是包吃、住,玩。开支大了就陆续的做些开赌档、放高利贷、收数的事情,后来在长安闹得大了被长安的公安盯上,我也不想在家乡闹得太过,95年就跑到虎门去了。

景:你为什么入狱?

阳:99年有一个帮派出钱找我,让我帮他们绑架另一个帮派的头,我做了策划,收到消息当晚他们只有五个人在一个夜总会里,我开车带了二个人在门口等待他们,他们出现在夜总会门口时确实只有五个人,但当我二个手下走近他们身边时,后面又出来了十个人,这时应该停止行动,但新的那个手下还是上前去捉人,那人反抗,他朝他开了一枪并被后面的人抓住,一年后他以故意杀人罪被枪毙,我以策划绑架罪被判13年。

景:你有后悔吗?

阳:这没什么好后悔的,别人欺负你的时候肯定要作出反应的嘛!目前为止我都没有欺负过别人,我砍的绑架的都不是善男信女。这次坐牢唯一后悔的是当时没把这事情策划好,才出了纰漏。

景:你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当代艺术,为什么做了《度》这件作品?

阳:08年我出来后知道你在做艺术,也搞不懂你在做什么,一直想给你一点建议。今年初你让我帮你一个艺术家朋友刘窗做作品,后来接待了储云、石青、王卫、何颖宜、姚嘉善,你们都说我有意思,我也不知道有意思在那里,我后来上网查了一下你们做的东西也觉得你们很有意思。4月份你带我到时代美术馆看展览,展厅中有一个放着一张床的作品,你告诉我意思,我就想到我在监狱里的床也可能做成作品。

景:是的,我记得第二天你跟我和石青说这个方案时我们都很吃惊,想不到你会出这么专业的方案,一个星期后你完成这张床的快速和专业程度也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说说你是怎么考虑的。

阳:我觉得艺术一定要真实,我想反映在监狱里的自己,而在监狱里真正属于个人空间的就只有这张床了,我想展示一张属于我的在监狱里的床,这张床必须是从连在一起的六张床里切出来的,所以这张床的四周是留有切割口的,床底下别人放东西的架子也必须切割掉,只能保留属于我的那部分。本来这张床应该是从监狱里面拿出来的,但床实在拿不出来,只好找了一个以前一起坐牢负责维修监狱物品的狱友,一起根据回忆做出来,要尽量接近真实,别人没有真正接触过是做不出那感觉来的。其他床上的物品:囚衣、囚鞋、床单、棉被、监规、书信,都是我通过关系跑了很多次从里面拿出来的。

跟你们说了这个方案你们觉得可以我就想马上做出来,我做事从来不想拖沓。

景:为什么作品叫“度”?

阳:度日如年嘛!

景:你觉得现在你是一个艺术家吗?为什么一再告诫我不要让周围的人知道你现在做作品?

阳:我哪里算什么艺术家?我对艺术一窍不通,只是有时间、有兴趣接触一下,你们说有意思我就做出来,等过一段时间,禁赌没那么严的时候可能我就没那么清闲了。

千万不能让周围的人知道我做艺术,不然他们会笑话我的,让我以后怎么混呀!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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