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所闻 DIARY

故事的故事

左:《故事新编》策展人侯瀚如与翁笑雨;右:何鸿毅家族基金总裁黎义恩(Ted Lipman).

观展

“新茶要把人的意识下拉。人的意识是最阴的,它不能停留在人脑,应该在脚底。我们用新茶把意识引到下面,再用一个老茶把它钓上来,让人回到先天的状态,人就很爽……”我听着郑国谷讲茶,已经颇有些头晕,飘飘乎只顾一杯一杯地喝,身体渐渐被茶气逼的发汗。旁边一位大叔不停追问:“邀请喝茶代表什么?” “艺术家喝茶与我们有什么不同?”

场面有些乱。孙庆麟一言不发地只管烧水,郑国谷且泡茶且叫喊着(想来亦是广东人说话风格吧)回答各路问题:“观众就是我们的作品,你就是我们的作品!”然后继续招呼渐渐聚拢而来的观众入座品茶。陈再炎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我闲聊:“你闻一下下这个杯子,它很香。”我便把他的话原封不动翻译给旁边的美国记者,因为这位女士注视我们很久了,她的眼睛分明地迸出求救信号:“快-告-诉-我-你-们-在-说-什-么!”

左:古根海姆亚洲部策展人梦露(Alexandra Munroe);右:阳江组正在为观众泡制功夫茶.

中国广东省阳江市某小茶馆的既视感,一晃便被郑国谷背后落地窗外,牵着爱犬徐行回家的上东区富太太们的身影打破。我身边的女士也并非是不远万里来中国乡村探访功夫茶道的外国记者。我们正坐在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四层的一个角落里,窗外便是中央公园晨光熹微的侧容。

几乎同样的位置,两年前我们看到了汪建伟的个展《时间寺》,包括观众至今回想起仍不得要领的装置和绘画作品,并见证了所谓的“艺术圈十大酷刑”之第十级。一年前,何鸿毅家族基金中国艺术计划,新晋委任的两位策展人——策展顾问侯瀚如和副策展人翁笑雨——在一片祝贺和期许声中开始了今年展览的筹备。而我正在喝茶的场景,便是第二次委任创作中的一件。《无法不破》位于展厅尽头,入口处有两台量血压仪,里面设有木质桌椅,并摆有精致的茶具。想必为了配合将中央公园带入景致的设置,而选取落地窗前。 侯瀚如在上午的媒体见面会上说:“此展非常接近每人的日常生活,你可以去量血压、品茶,这将是一次伟大的相遇!”

左:《Art in America》主编Richard Vine与艺术顾问黎蓉;右:艺术家孙逊与策展人王辛.

“福建牛栏坑的幼(肉)桂茶,你就叫它‘牛幼(肉)’吧。” 郑国谷说着又为我续上一杯。工作人员站在一旁,选准时机换上干净的茶具。我感觉不宜久占此位,便起身与郑、陈言退(孙庆麟只管烧水不管陪聊,也就没有跟他说话)。从媒体记者的闪光灯和话筒架中抽身而出,路过血压仪,才想起饮茶之前忘记量血压,错过了观测当代艺术对我身心究竟有多大影响的好时机。

《无法不破》实则是四层的最后一件作品,在进“茶楼”之前,我依次经过了孙逊的《通向大地的又一道闪电》、饶加恩的《计程车》,阚萱的《圐圙儿》等。阚萱和孙逊均不见身影,只有饶加恩一直站在自己的作品旁,一遍遍为来客讲解:“我是今年8月份拿到的funding,”“那很赶呐!”一名同样来自台湾的记者与饶加恩,操着标准的台湾国语,相谈甚欢。“我最后决定用大机器来拍,因为比较不会有人拿这么大的机器在车里偷拍呀!呵呵呵! ……还用了电影镜头,因为我需要那种film的质地,要让它比较像 fiction汗(和)documentary.”

左:艺术家孙原&彭禹;右:艺术家阚萱、《艺术界》编辑吴建儒与《艺术新闻》编辑徐丹羽.

在毫无察觉地漏看了周滔的视频装置后,我一路沿着Agnes Martin的小清新爬上了五层。孙原和彭禹的机器人大刷子,正偏执地对抗着地面上的红色黏稠液体。这个有些暴力的图景早在前一天晚上就已在朋友圈刷屏。我盯着机器人的每一次运动,良久,发现它会变化各种动作和造型完成清理工作,不由使我想到《芙蓉镇》里的“右派”秦书田边扫地边舞蹈的苦中作乐,便立刻觉出这个家伙是有生命的。“其实我们就是想(探究)怎么让物质有它的自主性,怎么让它具有意志力,”孙原说。绕过机器人,是曾建华的视频装置。视频结尾处漫天流淌的英文词句,与其去年威尼斯双年展上的作品有着同样的视觉形式。因其动态的、浪漫的光影效果,成为了观众拍照的必经景点。

看完展览,与几位友刊的朋友在美术馆的迷宫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转到咖啡厅的休息区,见翁笑雨和侯瀚如正接受来自纽约、台湾、香港的华人媒体的采访,时而中文时而英文应对裕如。见阚萱坐在另一个桌子旁,便加入她。“我最不爱接受采访了,不爱热闹,就喜欢在没有人的地方。”随后她给我们讲述去年在冰岛做项目,没有人,异常开心的经历。

聊不多时,大家分散午饭,我也赶回中城上班。

左:展览主创人员合影;右:艺术批评家Barbara Pollack.

开幕

傍晚,搭最破旧的1号地铁再赴美术馆。地铁挤爆,每一站开门都无人下车,也难再进新人。站台上等待上车的人和车内挤压变形的人交换着尴尬的眼神。其情其景仿佛带我回到了老家帝都的地铁。即便如此,此刻纽约人的心情大抵都还不错,他们如何也料想不到一周后,街上人人如丧考妣、悲痛欲绝的模样。而艺术界或许是这当中最懂得如何在现实和虚拟中徘徊以求得安慰的一族。

再次回到美术馆,外面照例是静影沉璧一般,而里面则吵闹得要命。我正思量从哪个缺口挤入人群,便撞到了孙逊和王辛,两人正站在人群边缘,就着一个垃圾桶聊天。接着看到Richard Vine从楼上观展下来。 “觉得展览怎么样?”“我不太理解机器人的意思。那件地面呈坡形的视频装置(指周滔的《咽喉之地》),是非常令人沉思的(meditated),但是今天这么多人,而且还有那么多其他作品,很难沉下去看。也许有时间再来一次。”“最喜欢哪件作品?”艺术顾问黎蓉在旁边问道。“可能孙逊的吧。”此时孙逊就在其旁半米不到的距离,然而这句赞美完全无法穿透他们中间的人墙到达其耳力所及。

左:艺术家周滔与策展人Julio Cesar Morales;右:翁笑雨、艺术史学者安静(Lee Ambrozy)与艺术家饶加恩.

我围着人群外围走了一圈,依次碰到了美术馆亚洲艺术策展人梦露—— “展览甚好,策展人甚好,艺术家甚好,每一个人都甚好。”;卢杰—— “此来一则是为昨日刘韡开幕,二则是为此。”;张宏图夫妇——“过段时日兴许会前往德国参加一个群展,展览理念围绕一本有趣的历史书《人类简史》。”;Barbara Pollack——“极好的展览,最喜欢某某艺术家的作品,但你不要把TA名字写在稿子里哦”;周滔——(指着身边的朋友)“他都不知道我拍了他,直到刚才看了我的视频,哈哈!”;亚洲艺术文献库的莫小菲——“最近一直在筹划我自己的一个项目”,然后她旁边完全没搞明白状况的朋友特别热情地对我说:“Congratulations!”

不觉间已经很晚,工作人员开始用身体清场。大家便退到美术馆门外继续聊天。这才看到王思顺和马秋莎,他们是这一期ACC(亚洲文化协会)资助的驻留艺术家。几天前刚一起吃了西班牙海鲜饭,小伙伴们纷纷为他们推荐纽约各色美食攻略,然后听闻一会聚餐地恰好为其中一家川菜,便双双眼前一亮。这家川菜非常“地道”,像是那种开在中国北方的川菜馆。招牌菜夫妻肺片、辣子鸡丁,干锅肥肠…记得去年翁笑雨自旧金山搬至纽约,这里是我们的第一顿饭,转眼间一年有半,就仿佛昨天,而这中间发生了太多事。

左:古根海姆美术馆馆长Richard Armstrong;右:侯瀚如、Evelyne Jouanno与Audrey Wallen.

左:艺术家张宏图与黄妙玲夫妇;右:艺术家王思顺与马秋莎.

左:策展人Cole Akers、策展人Sally Szwed与友人;右:《无法不破》项目参与者范素行(Sohan Fan)与Scott Nor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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