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所闻 DIARY
12月6日,梯空间群展“断舌”开幕。想不到在艺术的寒冬,还有这么一次浩浩荡荡的群展,还有这么一次开幕饭和开幕酒。没有发放画册,也就罢了。
“杭州残联主席”陈晓云在他的录像《狴》里,再次表现出对畸零人、鞭打和绳子的爱好,十台湖蓝色大卡车围困着一名男演员,洒水车淋下倾盆大雨,泥泞中,演员持鞭而立,不时鞭打泥地。因为标题奇特的发音:BI,我们都猜测是艺术家自己发明的字,陈晓云辩说:“有这个字,古代的一种兽,代表‘禁锢、驱赶’,就是门环上的那只。”
正在此时,展厅一角传来巨响,周啸虎的气球作品《甚至怀有恐惧》炸了。我揪住梯空间的王泡泡说:“很久没看过这么有爆发力的作品啦。”泡泡回答:“这是意外!每个气球都爆,得多少钱啊?”话虽这么说,当黑色气象大气球慢慢鼓涨,充塞空间的时候,还是有观众捂住耳朵。
大厅的一面墙上是张慧的新作《怪坡分析》1-4,其中一张写着字:“1987年的防风林/2008。。。”2008年葱茏的绿色枝蔓覆盖了1987年的红色铁门,这道门是艺术家住所小区的门。非常隐晦的去红色化指向。另一张描绘流水线作业场景,其实画的是三鹿奶粉的车间。对于这组画面上奇怪的黑色圆形,张慧的解释是:“画面有自主性。有时候,画面需要这么一点儿东西,就给它这么一点儿。”
切断的台球桌、沙发和暖气片(刘韡作品)搁在展厅中间;三条真的狼从天花板悬垂下来,琴嘎的这件作品曾因材料问题未能在欧洲展出。同场展出的陈劭雄水墨动画系列,因片中出现两秒钟的性爱镜头而被2007年的上海博览会禁映。
通往楼梯的角落,矗立一架电视组成的天梯,刘卓泉的录像装置《天》,每个小屏幕里是一个上访的人在诉说冤情,声音不详。路经由“邵振鹏”而“邵逸农”而“邵译农”的邵老师和慕辰的很Anna Sui的作品黑色天鹅绒包裹的欧洲古典镜框和大吊灯,来到二楼,水泥阶梯上还残留史金淞个展《华山计划》磨损的痕迹。
邵一的有线广播小盒子挂满墙壁,每隔两分钟会同时发出声音,讲话声和采集来的声音,其中一把声音属于许江。楼下另一件作品,钟甦的多屏录像《要》,里面的新闻节目也在同时各说各话。楼上的室内,各色人等在王篷的录像《RMB2008》里,数点着一沓白纸。室外与之相呼应的,是吴达新的《空城》,将以人民币为主的多国钱币冻结在一堵冰墙内。只有人民币而没有“人民”的空城,就是一位海外侨胞对故国的意象吗?抑或,在零下的北京做一个冰雕,是为了满足一个福建男同学的童年梦想呢?
越过气球,角落的台子上堆积着红黄色晶体,音箱内反复传来余极的声音:“太太,该吃药了――”五万颗空的消炎药胶囊和塑料片铺满甬道。艺术家到底是向《雷雨》致敬还是向《黄金甲》致敬呢?余极表示:“药,是一个矛盾体,既可救人一命,也可置人死地。”他晦涩地笑了一下:“太太嘛,是一个有性关系的女人。这句话很暧昧,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对这个秘密,我有好奇心。”
该展览涌现大量的杭州小制作,有观众反应:“杭州的录像,怎么都湿乎乎的?”经过吴俊勇的动画《蜘蛛的圆周》和张博夫的一组小幅油画《先锋青少年》,便来到张辽源的三频录像《泰坦尼克号》。人们在高压水枪激射出的水柱之下,神色如常地进行日常生活,打麻将、逛超市、泡书店、吃饭。是国民心理的一种精辟的视觉呈现:无论怎样的环境,我国人民都能坚韧地活下去。如新闻所言,地震警戒期间,警报一过,四散的成都群众又回到麻将桌前,继续刚才的牌局。作品既点穴,也有看头,惜标题有点小资和误导,录像本身和好莱坞、欧洲毫无关系,何必趟他们的浑水?
下一个房间里,堆满了一箱箱的手绘人民币百元钞票。这是该展览第三个与“钱”有关的作品,这条线索似乎暗示着人们在市场经济环境下的集体失语。唐茂宏的《样本》是一个综合项目,这里展示的工人生产录像、摄影和“巨额财富”成果,仅仅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手绘钱”销售换取的“真钱”,用这些钱再去做事情,同时,跟踪“手绘钱”被收藏甚至转手之后的走向。简言之:记录并推动真钱和“假钱”各自的流动。
《样本》涉及国家货币图案的使用问题,是“断舌”中最危险的一个作品。唐茂宏特地回到广西的老家制作,接近尾声时遭人举报,银行和公安系统都惊动了。虽说几经交涉和多方打点,保住了“钞票”,终未能按原计划将所有手绘纸币标上号码,制成一部人民币的动画片。在此过程中,艺术家不得不跟黑白两道打交道,对个人来说,这是很特殊的创作经历。
艺术家赵赵因身在迈阿密而未能出席开幕式。他的作品《是是是是是!不不不不不!》被藏在展厅尽头。作为唯一亲眼见过呈堂证物的艺术家,赵赵按原样收集了案发当日YJ随身携带的全部物品,散放在展厅地面上。墙上是一副油画,一半是肖像,一半是凶器。该作品的表现形式远不如背后的话题精彩。
从策展文章看,“断舌”展的主旨距离张志新比离黄永砯更近,放眼展览,仍有闪烁其辞之感,也许,这是特殊国情下的一种生存策略?我们是进步了还是没有?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唯一明确的是:2008年,它终于要翻页了,生活继续。
文/ 任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