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所闻 DIARY
当艺术界的一些人继续在迈阿密的海滩享受派对时,一些具有冒险精神的家伙则踏上东方之旅,来到了阿拉伯海岸这座沉睡的王国卡塔尔。周日,蔡国强的大型展览“海市蜃楼”(“Saraab”),在阿拉伯现代艺术博物馆(Mathaf)开幕,为了这场展览,今年秋天,艺术家在这里驻地工作了五十天。
在多哈溜达,总是要在滨海畔搭乘游轮的,那天早晨在去博物馆的路上,我们看到了让·努维尔(Jean Nouvel)设计的子弹型卡塔尔大厦,耸入城市的天际线,再往前走,是正在建设的国家博物馆,法国建筑师将其设计成一个由大圆盘堆砌而成的太空飞船状,而新的国家会议中心,当日落成,正面是树根一样的雕塑,还有一个路易斯·布尔乔亚的大蜘蛛雕塑在楼外。
荒漠外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遥远而不着边际。卡塔尔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世界上最富有的人群居于此地,这里有着地球上最大的原油产地,虽如此,却掩盖不了它的层层矛盾:大都会文化下,贪婪的鉴赏家们主导着一切,他们做生意都相当厉害,但这里又处于沙特阿拉伯之外最保守的穆斯林社会之中。努维尔的大厦就是一个很好的比喻:那肆意的现代主义形状却以阿拉伯的传统窗花作为雕饰。
“生命中唯一可确定的事是每人都将尝到死亡的滋味。”新闻发布会上,蔡国强这样说道。博物馆院子和走廊里,摆放着六十二块从中国山区运来的巨石,上面镌刻了来自丝绸之路的源头、蔡国强家乡泉州伊斯兰墓地的碑文。他的另外一个中东项目在埃及的西瓦绿洲,孩子们放飞了风筝。而在多哈,他本地的合作者则玩起了火药。一边是赭石形成的爆炸花朵图案,这是受到了伊斯兰艺术博物馆展出的Iznik制陶艺术的启发,另一边是布料和火药演绎的传统女性长袍。博物馆的策展人Deena Chalabi建议我:“蔡国强讨厌将烟火和表演用以描述他的作品,他更喜欢‘爆炸’和‘社会项目’这样的词。”
在去豪华的黎巴嫩菜馆的路上,策展人萨拉·拉萨(Sara Raza)将蔡国强的石头上的一句镌刻文翻译过来:“客死即殉教”。这么看来,这句话在这种语境下似乎有不祥之兆,这里移民人数占了总人口的百分之八十五。一只大羚羊吉祥物举着奥运火炬站在饭馆门口,表明第二日要举办的阿拉伯运动会。我们这趟来,也赶上了欧佩克(石油输出国组织)国际峰会,很多人用“能源的奥运”来形容,所以这边热热闹闹的。不过我的那位来自迪拜的饭局搭档奥马尔·沙里夫(Omar Shariff)却认为多哈“太安静啦”。
在当天晚上展览开幕上,却没看到皇室的人,不过博物馆的大厅,挂着严培明为埃米尔哈马德和他光彩照人的第一夫人(第二任妻子)完成的画像。博物馆的创始人、兴高采烈的哈桑(Sheikh Hassan)则在四处与人握手,中东和北非的几个散居海外的艺术家也出席了开幕,有Khaled Ramadan, Adel Abidin和Ibrahim Salahi等人。博物馆的董事长 Sheikha Al Mayassa则在路对面的大白色临时棚子里主持一场宴会。她身着简单的全黑的阿拉伯长袍,就跟卡塔尔其他女性的穿着一样;男人们都身着白色长袍。在这里,从衣服到黑色的桌布和抽象的装饰品,无一不是黑色或白色的。
博物馆馆长Wassan Al- Khudhairi和蔡国强的私人翻译以及一位阿语翻译一起上台,画面在后边的屏幕上闪现着,这位纽约的艺术家通过三个翻译表达着自己的感受:“感谢哈桑酋长,教我这么多的阿拉伯文化,我现在就算是半个卡塔尔人了。”接下来是很长的感谢名单,此刻如此煽情似乎只有一场大餐才能令人忘忧。“我也从我身边的女人身上学到了很多,首先是我的祖母,她现在九十七岁了。”之后她感谢了母亲,姐妹,妻子和妻子的姐妹,女儿以及工作室的女性。艺术家笑着说:“谢谢组织者允许我在这里做爆炸。”附近的一个记者抓住一个面包卷,小声说:“还要感谢街上的警察和酒店的工作人员。”
当晚宴和感谢部分终于结束时,我和蔡国强以及杰弗瑞·迪奇(Jeffrey Deitch)一起走到了博物馆,他是饭点的时候出现在那里,看起来精神不错,似乎是被一个电子传输器从迈阿密传了过来。每走到一个房间里,他都“漂亮,漂亮”地称赞着。我们走进了一个布满了雾气的房间,蒙蒙细雾遮住了一对老式的木船,联想到从卡塔尔到泉州的这番征程,不禁感到这件作品所散发出的浪漫主义绘画气息。“这表明我对卡塔尔文化的匮乏”。艺术家解释道。隔壁是一只挂在空中的骆驼,周围都是猎鹰,表现了作者对阿拉伯文化的看法,作品有着一种“卑微朴素,光彩夺目又咄咄逼人之感”。我问他为什么对死亡如此迷恋,他含糊地回答说,“因为总会遭遇到事故,每个爆破的壳都会破坏掉自身。”最后我们靠在垫子上,和意大利人Francesco Bonami 和Fabio Cavallucci观看了录像《国王的马房》(Al Shaqab),片中,阿拉伯的马被装扮起来进行训练。
最终,我们来到了在W酒店的Wahm大厅里举办的“非正式”余兴派对。经过幽暗东方式房间,水烟雾,funk,电子和一些阿拉伯古典音乐从中传来,当时,我们周围大多数都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和来自阿联酋的旅游者。艺术迪拜的安东尼·卡弗(Antonia Carver)和沙迦双年展的常任艺术总监Jack Persekian在黑暗的角落里聊天。卡弗和卡塔尔人组织了三月的会议,她表达了自己对这里人的敬意:“他们的做事方法非常职业彻底,不仅仅是预算上,虽然这也无伤大雅。”不久前,她的同事Farah Atoui和艺术家Abbas Akhavan参与了一场反对Persekian从沙加双年展解雇的慷慨激昂的讨论。我们离开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一切似乎没有结束的意思。
第二天是众人期盼已久的《黑色仪式》, 8300轮爆炸将形成烟笼沙洲的奇观。VIP人士们排队进入了博物馆附近的一间白色的观光帐篷,大部分记者来到了前排,那里,一个铺了地毯的舞台上都是如王冠般的黑色空椅子,为皇室成员们准备着。Al Mayassa和她的丈夫和孩子亮相,此外还有卡塔尔博物馆管理局局长执行局长罗杰·曼多(Roger Mandle),以及一些权贵们。很快,摄像机就对准了他们,虽然麦克风里传来微弱的维持秩序的声音,但还是引起了一片混乱。此刻,我们就好似处在虚构时光里的贝多因王国一样。那排身着紫色外衣的军人方队,也为这场活动有备而来,还有一些中国烟火师,因为他们鼓捣了这些东西,在这里也无可厚非。大家都戴上了耳机,开始发射,那烟火就如排成三角形的鸟儿一样,黑黄相间的旋涡状烟雾,发出了鸣叫声,巨大的红色火球冒出来,天边划过一道绚丽的彩虹,能亲眼看到这样的奇观展示,简直欣喜若狂。
译/ 王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