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所闻 DIARY
敏感日自北京登机,围绕戴汉志纪念展发生的事件仍在不徐不疾地发酵,加转机近20小时的航程之后,又降落在了同一天。位于佛罗里达州西海岸的坦帕与墨西哥湾相连,比之东南部的迈阿密更加云淡风轻,地处当代艺术圈固定的时间表与国际线路之外,遥远地有些抽象。我瞥到维基百科词条中的一条脚注:2004年纽约大学的《华盛顿广场新闻》把坦帕选为最适合“二十来岁人”的城市;(又一个)中国年轻当代艺术家的特展”我这一代”(My Generation)正在此地展开。有些避实就虚的展名与Generation Y押韵, 即欧美常说的千禧一代(Millennials),年龄范围亦相符。策展人、中国当代艺术老朋友Barbara Pollack在画册中则提出了让人摸不着的另一定义:后毛一代。
展览由地处坦帕湾的两个机构联合呈现:圣彼得堡美术馆与坦帕美术馆,相隔约30分钟车程。5日中午我赶往圣彼得堡与艺术家孙逊碰头。他已在此驻留几日,刚刚结束工作,绘满草木、骷髅、昆虫与肖像的四面墙上镶嵌着《休克时光》、《21克》等动画以及近年在纸本与旧地图上的创作,包括在新加坡、乌克兰、印度等地因作品本身政治意味在非常时期被取消展出的作品:“现实不在乎你的作品,却又对你的作品有所回应,这个还挺有意思。”我们坐在美术馆对面吃鱼,暑气与海风轮流蒸腾,掐指一算,已经是第20个现场创作的壁画。年轻一代,说着说着也就不年轻了。
在圣彼得堡美术馆的VIP开幕式上本地人居多,白得“连犹太人也没几个”(Barbara语 ),导览风格相应地通俗:“这一代艺术家创作里你看不到龙或者毛的形象,”策展人站在徐震/没顶公司的巨大挂毯前说。尔后介绍魔术师形象是对政客的一种隐喻,几位淳朴的观众深为感动地对着孙逊点头。艺术家靳山、“无关小组”的叶楠、策展助理刘亦嫄相继抵达,聚在露台上抽烟闲聊,不谈后-毛,也不谈后-贴标签,红双喜与American Spirit之间涌动着真正值得交流的东西。晚宴在美术馆托斯卡纳风格的小庭院中举行,曾与多位当代中国艺术家合作过的堪萨斯大学Spencer Museum策展人欧翔 (Kris Ercums)聊起科幻在亚洲。对未来的想象诚然是对当下最有效的审视,不似回望过去那些不曾亲历却如影随形的如鲠在喉。
相对于圣彼得堡美术馆相对紧凑的空间与布展,次日开幕的坦帕美术馆算是非常典型的当代艺术建筑。硬边外形映衬市中心天际线,强烈透视线感让人想起里面挂着的崔洁的油画。靳山与叶楠在媒体预展前讨论起世代类(generational)展览的国际风潮,从“比耶稣还 年轻”到on/off : “其实有无数个my generation。” 展厅略显空旷,但大影像厅中黄然《破坏性的欲望,镇定剂,遗失的清晰》效果出人意料地饱满。下午艺术家与美术馆的年轻工作人员都在酒店泳池,烈日碧波,天高云淡,直到傍晚才走出David Hockney式的画面感。在这样一个舒适地令人只想耽于感官之乐的地方,语境、争端、或者诠释的冲动都像前尘旧梦。晚上的亮点来自一位兼职DJ的美术馆工作人员, 他特地为开幕挑选了Carsick Cars、Nova Heart等十几个中国独立乐队的音乐。
最后一日的艺术家座谈回到一些非常基本的问题,成长、家庭、师承 、互联网的效用等等,翻译与非母语表达中自然丢失的信息如指间沙。中文作答的叶楠言语机锋之中颇让人想到“无关小组”的老师邱志杰:“我们不需要真实,需要的是能够讨论它。”就在Barbara向靳山抛出“你什么时候第一次看到当代艺术?”之时,火警大作,众人撤到馆外点烟闲聊。远处的草坪上大片人群正在集会,载歌载舞地颂扬耶稣基督。
文/ 王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