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辛

  • 所见所闻 DIARY 2016.06.29

    长尾

    驱车前往广州时代美术馆的路上,窗外时不时飙过一两辆自带改装遮阳伞的电动车。四两拨千斤的改装充满民间智慧:两三伞骨延长形成流线型尾部,符合空气动力学,游走于车河中又很拉风,惹得策展人侯瀚如赞不绝口:“这比扎哈哈迪的设计牛逼多了。”这样的改装和这样的赞赏都非常之广州,让我想起两天前他对艺术家陈劭雄的评价:“不伦不类”。这诚然是种嘉许,意指多种媒介和创作方式混杂的实践;用来形容陈劭雄九十年代初在广州与徐坦、林一林、梁钜辉组建的艺术小组“大尾象”十分贴切。6月10日与12日,由侯瀚如策划/合作策划的“陈劭雄:万事俱备”和“大尾象:一小时,没空间,五回展”分别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和广州时代美术馆开幕,个体与集体,边缘到机构,两番回顾,交叠出长长回响。

    陈劭雄个展前的研讨会有一个颇耸人听闻的题目:艺术可以反恐吗?听下来则觉得更像是艺术家多年同行与共谋者们的茶话会,言之有物也有料。座谈嘉宾背后的投影来自艺术家2003年的作品《花样反恐》:城市中的高楼通过自变形态躲避飞机撞击—一种后911式的荒诞幽默。对艺术家多年的合作者侯瀚如而言,陈劭雄对日常政治的判断“每一次都有惊奇,是大政治中很核心的内容,但是通过细微的日常动作表达出来。”台上唯一一位非南方艺术家王功新则借题发挥出了别的意味:艺术不一定能反恐,但一定不能成为恐怖主义,例如斯大林和纳粹时代的艺术。当一场关于已经登堂入史的实验艺术在今日之“边缘性”的讨论展开时,前排一位姑娘手机屏幕上美图软件里高倍放大的自拍照牢牢地攫取了我的视线。

  • 观点 SLANT 2016.02.13

    王辛:2015年度最佳展览

    史诗如何作为艺术媒介?埃及艺术家瓦尔•舒基(Wael Shawky)用“卡巴莱十字军东征”(Cabaret Crusades)影像三部曲重新演绎这段中世纪史,在年初的MoMA PS1个展上首次呈现全貌。提线玩偶作为材质,傀儡戏明喻权谋的荒诞。线偶分陶、布、玻璃三种,以第三部中剔透的琉璃傀儡为最:牵引眼球和唇舌的丝线在动态中纤毫毕现,相当慑人。舒基的创作基于历史学家阿敏·马洛夫(Amin Maalouf)的著作《阿拉伯人眼中的十字军东征》(The Crusades Through Arab Eyes),但在视觉调度上却远胜市面上泛滥的“研究型创作”。开罗钴蓝色天空中无数细线攒动这一幕,对应着政治上的波谲云诡,可怖且美,令人难忘。这样的一部作品,在这样一个宗教、殖民、资本历史叠加冲突的灾年,就如同格罗伊斯在《Parkett》杂志第95期中撰文所说:“舒基的影像中,历史既作为叙事去描述真实人物的所欲所为,又是这些人被命运牵引、摆布的舞台。这实际上是一种非常当代的历史观——它在近期的时事中展现了其奇迹与宿命的一面。”

    5月初正式开放的米兰普拉达基金会(Fondazione Prada)让人看到私人艺术机构应有却罕有的姿态。库哈斯团队对酿酒厂建筑群的改造与几个开幕馆藏展均可圈可点:金色“鬼塔”上的路易丝•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和罗伯特•戈伯(Robert Gober);

  • 书评 BOOKS 2015.12.09

    双体

    《国家与市场之间:后毛时代的中国当代艺术》(Between State and Market: Chinese Contemporary Art in the Post-Mao Era, 2014)实际探讨的是1978至1993年之间中国当代艺术体制从无到(算是)有的建立史。从文革后文化经济复苏到中国前卫艺术开始真正进入国际视野的15年间,艺术从业者如何在国家意识形态与市场价值导向之间的灰色地带探寻“出路”、艺术创作与发展的“支持体系” (system of support)——政治环境、文化经济政策、机构院校、私人赞助、出版与展示平台等——如何变迁,构成了研究的主要线索。作为一部针对中国当代艺术特殊现状量身订做的美术史研究,显而易见,《国家与市场之间》填补了系统梳理艺术体制的空缺;它更深远的意义可能在于为这一时期重要的艺术现象、理论争鸣、尤其是前卫艺术的历史提供了更为丰富和客观的语境。

    在大多数有关中国当代艺术史的叙事中,国家和市场的角色常被囫囵概括,往往以两三个重要政治事件和 “改革开放之后”、“新自由主义”一类的宏观描述带过。在面目模糊的大时代标签下,前卫艺术被衬托成横空出世的孤胆英雄,在夹缝中颠覆反抗。这固然与80年代相对开放的政治气候和浓烈的理想主义色彩相符,却与事实相去甚远。再者,过于浪漫化和理论化的解读或者批判——尤其是对西方前卫艺术理论的粗暴套用,在大多实践者依然在世、个人记忆与丰富的口述版本(或者说八卦版本)尚存之时,尤显诡异。国家与市场、官方与私人、乃至中西之间向来交纵复杂,并无清晰界限,艺术家在强大而不稳定的引力场之间既需突围,也会借力。《国家与市场之间》以丰富的史料与数据分析描摹了这段极具实用主义精神和变通诉求的历史。

  • 所见所闻 DIARY 2015.05.16

    海上列传

    “历史并不是靠一点点被挖掘还原的,而是排山倒海向我们碾压而来。”第56届威尼斯双年展德国馆参展艺术家黑特·史德耶尔(Hito Steyerl)在开幕期间某晚宴上如是说。虽然原本在谈论垃圾信息必然成为人类文明最庞大的文档,但我觉得这话也适用于威双本身。“全世界的未来”(All the World’s Futures)主题宏大,且以复数形式告诉我们这种 “未来” 的多重性。不过对于策展人奥奎·恩威佐(Okwui Enwezor)而言,“多重”在威尼斯向来是实实在在、避无可避的。主展136位艺术家、89个国家馆、44个平行展和无数外围;缓缓沦陷的城市中密布的小道和水路,历史时间和政治现实交错之下的当代艺术。奥奎所招唤的未来中必然游荡着历史的孤魂野鬼。

    六号下午抵达军械库(Arsenale)主展区时,已有大波穿戴考究的媒体人和艺术从业人士沐浴着阳光海雾向其他展场奔袭而去。对于如此大体量的主题展,三天的预览也只能是蜻蜓点水。入场处布鲁斯·瑙曼(Bruce Nauman)的霓虹灯拼字装置——“爱”,”人类”,”死”——定下了强烈的存在主义基调。史蒂夫·麦奎因(Steve McQueen)的新片《灰烬》(Ashes)将2002年拍摄过的一组的镜头反复重放: 肢体健美的格林纳达非裔少年Ashes在镜头前出航、嬉水,音轨中却是两位朋友在讲述他短暂一生的际遇和工匠砌筑墓碑吟歌下葬的过程。同一展区中还有艺术家曹斐的《La

  • 观点 SLANT 2014.12.03

    黯然销魂不唯语境

    今年八月MTV音乐录影带大奖上,碧昂斯在FEMINIST(女性主义)大字前逆光献唱,剪影健康性感如亚马逊女战士。Barbara Kruger式铿锵大字视效强烈难忘,在Tumblr等网络渠道上循环永生,潜入当下视觉消费的意识中。流行文化的肤浅易消化自有其深意——至少在世界某些地方,女性主义不再是精英知识分子政治取向的出厂标配,也不会引发父权社会的表面反感,而是确凿地成为了可被迅速消费的概念或意识形态。

    据卫报2013年底的一篇报道,我们已经身处第四次女性主义浪潮,而网络和社交媒体功不可没。英文媒体如此热衷于讨论女性主义,以至于我每天打开脸书和推特页面,至少能看到几篇相关推送或分享,其背后业已结成由观点与信息共构的思想爆炸网络。《新探索》(New Inquiry)杂志曾针对各种“谁是谁不是女性主义者”的媒体文章做过一次有趣的搜罗,被拷问的名单从Taylor Swift、克林顿夫妇(且是分开而论)、欲望都市里的Carrie Bradshaw这些情理之中的名字,到柏拉图、上帝、Siri等脑洞大开的选项,不一而足。带有强迫症倾向的媒体现象也是舆论活跃和开放的旁证。虽然现实中诸多平权议题依然任重道远,但发声被鼓励甚至成为流行,毕竟是一件“普大喜奔”的事情。

    今时今日,女性主义也不只是一个阵营,以身体出发,以社会建构为目标,以平权运动为核心,以及以自我解放为要义的分支林林总总。从硬性的政治

  • 采访 INTERVIEWS 2014.09.19

    曹斐

    曹斐近日在纽约Lombard Freid画廊展出新作《La Town》,40余分钟的定格拍摄影片全部由微缩人物与场景组成。在这个与现实比例为1:87的世界里,艺术家试图描摹一座城市的过往与命运。它反复在虫洞中迁徙至其他时空,逃避着记忆的捕捉,后在当代博物馆展览柜中被封存、展出、遗忘。展览至2014年10月25日。

    我是无意中在淘宝看到小人模型,然后开始搜索相关的东西,又看了一些楼房模型。卖家货源大多数是德国的品牌。我不知道其他人买来干嘛。有些人是为网络最近比较流行的微拍,例如买一个游泳动作的小人摆放到咖啡里,时尚杂志拍摄在爱马仕皮带上搁望远镜之类。但我感兴趣的还是把他们放在一个他们比例的世界里,这个比例是1:87,所以买来或订制所有的模型都是1:87。当时想尝试做装置,在一个空间里面特别小的东西,观众几乎发现不了。拍了一些照片后觉得很单薄,就暂时搁置了。真正开始动手是今年,我想是不是拍video会更好玩?

    拍摄有点像自动书写,或者电影书写,就像早期一些先锋实验,例如杨·史云梅耶 (Jan Svankmajer)、让·考克多 (Jean Cocteau)。从某一点切入,没有剧本。可是模型不动,拍起来像静帧,于是开始请摄影师、推敲动态上怎么发展。同时开始进更多楼房模型,手动搭建、做旧。电影里的麦当劳是个完美的麦当劳,损坏后再与其他建筑重组,添加花园、马路,组成一个个场景。基本上边拍边添加,每个小人配不同的小人,配不同的道具又产生另外的感受,要不断考虑空间怎么摆。

  • 所见所闻 DIARY 2014.06.10

    天涯海角

    敏感日自北京登机,围绕戴汉志纪念展发生的事件仍在不徐不疾地发酵,加转机近20小时的航程之后,又降落在了同一天。位于佛罗里达州西海岸的坦帕与墨西哥湾相连,比之东南部的迈阿密更加云淡风轻,地处当代艺术圈固定的时间表与国际线路之外,遥远地有些抽象。我瞥到维基百科词条中的一条脚注:2004年纽约大学的《华盛顿广场新闻》把坦帕选为最适合“二十来岁人”的城市;(又一个)中国年轻当代艺术家的特展”我这一代”(My Generation)正在此地展开。有些避实就虚的展名与Generation Y押韵, 即欧美常说的千禧一代(Millennials),年龄范围亦相符。策展人、中国当代艺术老朋友Barbara Pollack在画册中则提出了让人摸不着的另一定义:后毛一代。

    展览由地处坦帕湾的两个机构联合呈现:圣彼得堡美术馆与坦帕美术馆,相隔约30分钟车程。5日中午我赶往圣彼得堡与艺术家孙逊碰头。他已在此驻留几日,刚刚结束工作,绘满草木、骷髅、昆虫与肖像的四面墙上镶嵌着《休克时光》、《21克》等动画以及近年在纸本与旧地图上的创作,包括在新加坡、乌克兰、印度等地因作品本身政治意味在非常时期被取消展出的作品:“现实不在乎你的作品,却又对你的作品有所回应,这个还挺有意思。”我们坐在美术馆对面吃鱼,暑气与海风轮流蒸腾,掐指一算,已经是第20个现场创作的壁画。年轻一代,说着说着也就不年轻了。

    在圣彼得堡美术

  • 观点 SLANT 2014.06.02

    王辛谈卡密尔·亨罗特(Camille Henrot)的《非常累》(Grosse Fatigue)

    卡密尔·亨罗特(Camille Henrot)生于1978年,毕业于巴黎国立高等装饰艺术学院(École nationale supérieure des arts décoratifs),2010年曾获马塞尔•杜尚奖( Marcel Duchamp Award)提名,2012年参加了由Okwui Enwezor策划的巴黎东京宫三年展( La Triennale Paris 2012, Palais de Tokyo),并于2013年获得第55届威尼斯双年展最具潜力艺术新人银狮奖。目前她的个展“The Restless Earth”正在纽约新美术馆展出。在本篇文章中,评论家王辛对艺术家代表作品《Grosse Fatigue》开展了严肃的分析,并对其背后的知识谱系进行了深入严密的考察,为我们全面评价了这位目前炙手可热的艺术新锐。

    起初,神创造了苹果电脑桌面中的宇宙。 神的灵魂运行在二进制海洋之上。 神说,要有google,就有了google。这是属于我们时代的起源神话。 起源神话在现代人层层细分的知识谱系之中已被弃置,但作为文明的胚胎记忆却将世界紧密地联系起来, 文学与宗教的反复演绎充斥于艺术想象中,贯穿从动植分类学(拉丁文)到对宇宙探测器的命名系统。起源神话并不外在于我们,它本身来自我们不可能穷尽的对世界的了解,以及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理性冲动。

    这样一种普遍经验让我们在观看法国

  • 所见所闻 DIARY 2014.03.16

    大生意

    去年秋天,在军械库艺博会宣布“聚焦中国”的酒会上,初被任命为策展人的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馆长田霏宇(Phil Tinari)回忆起十几年前北漂的情形:在派对上介绍自己是个驻京艺评家,基本没人搭理。但截止到Standard酒店顶楼派对的那晚,中国当代艺术在纽约的呈现与关注依然相当有限,有质量的展览、收藏与画廊屈指可数,又难免淹没在媒体对中国政治经济“奇观式”的密集观察以及一波波人傻钱多的投机之中;新美术馆和PS1令不少人抱有过幻想,却基本上冷淡审慎,或者毫无头绪。早春三月,处在评论风口浪尖上的大都会“水墨”展仍在进行,古根海姆的汪建伟个展在即,值此机会在聚焦单元中将中国当代艺术界作为体系抽样呈现,尤其挑选一些从未在纽约露面的“有想法的”艺术家(包括宣传册中醒目的“On/Off一代”),此番苦心还是很值得点个赞的。

    周三中午开始的预展人流如织,看起来丝毫不受超互联时代——Artsy简洁流畅的线上预览搭配Instagram和微信上的群体刷屏——或者五月份Frieze艺博会威胁的样子。展场中心赫然矗立着刘韡最具标志性的装置系列《仅仅是个错误》,因为毗邻休息区,不少VIP们倚在上面享受着咖啡时光;而特别委任艺术家徐震用甜腻缤纷的油彩图案(“天下”系列中用裱花工序堆积出的油画颜料)装饰的一辆Citi

  • 观点 SLANT 2013.12.20

    王辛谈Performa 2013

    Performa 2013发生在这样一个年份: 自拍现象(selfie)成为被反复讨论的文化症候群,表演与观看在大众文化中达到高度自觉,自我审视与社会性表演无孔不入地互渗。这些表演最私密、也最遥远;极尽可能地泛滥,却精确地测绘着观看政治的形状与边界。某些意义上,这也曾是早期一些表演艺术先锋们所诉求或挑战过的边界。过去的一年中,行为艺术教母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c)两次与流行文化的失败嫁接—在Jay Z对面僵硬舞动和请Lady Gaga裸身代言阿布拉莫维奇方法—又切切实实见证了个人神化与过时行为观念的滞销。与此同时,在历届Performa所处的城市纽约,实验戏剧与舞蹈仍不断从内部寻找可能:William Forsythe的《Sider》对特定舞蹈、戏剧、与文学语言进行抽象与糅合,舞者与观众所听到的是同一悲剧文本的清晰与模糊版,而舞者则需要根据念白的节奏组织肢体表演,灵活怪诞又结构丰富。此外更有外外百老汇乃至众多独立戏剧团体的推进与实践-它们往往与当代艺术不谋而合,又散落在艺术圈的注视之外。本届的Performa通过在40多个场地空间的100多场表演达到了一种空前的弥散,而如何在当代艺术、戏剧与舞蹈的临界点上定义表演对过往与当下的意义,是Performa永远逃不开的的议题和判断。

    我看的第一场Performa是琼·乔纳斯(Joan Jonas)与爵士钢琴家Jason

  • 第五十五届威尼斯双年展

    “百科宫殿”作为二十世纪中期住在宾州郊区、名不见经传的意大利裔美国艺术家Marino Auriti的严肃臆想,有着典型理性宏愿的漏洞百出,但这一前数码时代对人类知识存储分类的想象和焦虑如此恳切实在,反倒在知识分工渗入文化生产每个环节的今天产生了别样的共鸣。由此出发的主题展既非竭力概念先行,也不遵循传统百科全书博物馆的模式,而更类似基于对两者理解上的改良版“多宝阁”(Wunderkammer),由主策展人Massimiliano Gioni的能量、知识经验体系、对世界的理解和趣味来建构。威双从意识形态到地缘政治上内在的局限也因此被摆明承认而成为了伪命题,集体和个体的参与得以从浅表的政治正确姿态中解脱(如果他们能意识到这点的话),将关注投向那些真正有着视觉和思维强度的作品上。

    在这一标准下,所谓体制内外艺术家的区分变得微弱甚至无意义—Giardini展区以心理学家荣格为著作《红书》创作的系列插图开场足以开宗明义。19世纪末瑞典女艺术家Hilma af Klint糅合抽象与基督教符号学的绘画引人驻足,但类似由图表、志怪、宗教情结催生的神秘主义或人类学角度作品也容易面临失控—除非能够被Peter Fischli与David Weiss那种富有洞察力的干幽默化解。他们自1981年开始共同创作的黏土雕塑群被布成迷阵:从刚怀上天才的爱因斯坦父母到密林菌群,从发现黑色方碑的黑猩猩到凌墙劈来的锤头。黏土这一材质所喻指的创造迷思(creation

  • 刘韡个展

    刘韡签约Lehmann Maupin画廊后在纽约的首次个展延续了一贯先声夺人的形式感。这种形式感首先直观体现在艺术家惯用并擅用的日常建材上:切割过的门框、木梁、乃至陶瓷洁具密集叠加,重构成为哥特/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群拟态或是冶炼设备般的大型装置(《仅仅是一个错误II》、《瓷器》系列),而《异域》系列中由门板、木片切割拼接成的不规则几何形状则像是瑰丽的三维构架在二维空间上的随机投影。这些由艺术家收购或捡来的“现成品”忠实地保留着本身作为社会样本的特征,乏善可陈的质感与色调经由刘韡的重新编码,形成了具有视觉强度和自身灵韵(aura)的景观。绘画系列《颜色》与《真实的维度》似乎是《紫气》系列更抽象的演进,色条之间电子故障般的交织排列呈现出一种二进制世界的非空间性。

    形式感的有效性同样源于艺术家对于过程的控制。自称“鼠标作画”的刘韡用电脑程序处理并预设图像的内在逻辑,在交付工人实现作品的漫长制作过程中又允许调整与发挥。在这里秩序与不可预见的干扰之间其实并不矛盾,对此最合适的比喻也许是洛仑茨微分方程组(Lorenz equations),它在形式上不可思议地简洁,却是用来描述混沌理论的模型。

    许多对于刘韡的解读非常急于跳过这种“丰饶而颇有宗教精神感的”形式美学,而从材料的选择运用上抠出都市化,中国特色的后工业景观,艺术家对社会秩序与体制的批判,对现实质疑等放之当代艺术创作皆准的解读。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