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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之光—记亚洲电影节策展人论坛

李睿珺,《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剧照,2012,108分钟。本片为“后窗放映”影片之一。

编者按:本文以Artforum所见所闻的写作手法和观察角度,记录并试图还原一场关于电影节策展的讨论。

来到论坛举办地—SK大厦的日本文化中心,刚进休息厅,纪录片导演顾桃叫住我。寒暄一会,他忽然说:“你们应该写写宋庄的事…”我这才从窗外美不胜收的秋色中回过神来,想起头天晚上,不仅下了一场洗刷天空的秋雨,还有微博微信上关于电影节的各种刷屏。尚未细聊,主办方就招呼大家入场。半圆形的会议室,肃穆整齐,我在发言台附近的座位坐下。回头看,大厅并未坐满,可能是因为参加此次活动需要经过邀请和甄选吧,所以观众的人数,控制得比较严格。

主持人、杭州亚洲青年电影节的单佐龙做开场白,上午的论坛被称作是分享论坛,即来自各个电影节和机构的负责人介绍各自的项目。第一位发言的是东京国际电影节“亚洲未来”单元节目总监石坂健治。他提到了日本的“小型电影院”和“社区电影院”,尤其是前者,甚至了影响法律的制定,2001年,日本出台了文艺振兴法。他说:“电影节不是目的,是中转站,通过办电影节将好电影推广开来。”又提起小川绅介,这位毕生躬耕于纪录片创作的导演,认为人应该去“关爱弱者,”所以,“电影也应该如此。”紧接着是香港IFVA的总监邝佩诗发言。IFVA的名字,让我想起贾樟柯最早的作品《小山回家》,该片似乎就是在IFVA上获得金奖。果然,邝佩诗提到了贾樟柯和余力为的名字,他们都参加过IFVA,然后认识了周强,因为创作理念的相互认同,合作成立了电影公司,所以,IFVA是“年轻又潜力的电影人起步的平台。”

清瘦利落的杨洋上台,她是百老汇电影中心的宣传与推广经理,讲的主要是百老汇的经营理念。当她说到他们是一家唯一没有给《小时代3》排片的影院时,观众席上响起掌声。她还透露,为了给郝杰导演的《美姐》争取到黄金场次放映,自己不惜翻脸与同事大吵。但是,她也承认影院的运营,是要靠爆米花电影来维持的,在影院身份的确定上,她说:“我们不是资料馆,不是高冷影院,不是爆米花影院…”回到发言伊始,百老汇电影中心其实是与万达影城、星美国际一样的商业影院,只是会放映有龙标的艺术电影。

茶歇过后,大家回到座位。主持人再次提醒发言者对时间的把握,不要延时。被戏称为“老中青”三代的影评人闻天祥(金马影展执行长),卫西谛(后窗放映发起人之一),吴觉人(上海电影博物馆策展人)相继发言。吴觉人的策展经验和闻天祥类似,都是从大学时候开始。闻天祥自豪地表示,金马影展是唯一不拿政府一毛钱可以盈余的一个展。说起后窗,卫西谛认为它是一个“弱小的流水型影展,流到哪里都可以渗透”。比如在安徽放映《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时,观众中,有不少当地人就感同身受,看片时非常激动。其实,这也正应了吴觉人后来的发言,当他向父母解释自己放映的艺术片时,父母马上指出,这不就是生活片嘛。

一上午的会议下来,与会者的精神气也都被消耗不少。大家组团去楼下觅食。与我一起搭伙的是大阪的学者马然,在英国学电影的吴丹,今年北欧纪录片节的执行李姗姗。吴丹昨天刚到北京,她自己打趣道,为什么每次我来北京都赶不上影展呢。接着她又说起在英国的几个电影节,比如爱丁堡电影节办得越来越好,伦敦电影节还是很“高傲”,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虽是国际性的,但还是以白人文化为主导,去了会觉得自己是个“outsider”。不过,我这位旁听者倒是很羡慕她能在英国跑来跑去看各种电影节。好几年前在国内我也是如此,除了在北京四处搜罗大小放映看片,还自费去外地看。那种纯粹出于兴趣的观影,是一种总能有惊喜又有点冒险的经历,跟在影院里吃着薯条接受票房大片的视觉袭击完全不同,甚至也可以说,那些年去各类小影展看的片子,无形中形成了我个人文化结构的一部分,那么,作为观众的这点收获,是不是也正是策展人策划影展的意义之一呢?

下午的形式是圆桌论坛。其实,与上午的区别一是场地换到了三层,空间更紧凑一些,二是是发言人不用独自站在台上做PPT演示了。主持人是马然。她提出了究竟什么是电影节这样的问题。只是,发言者似乎并没有针对这样的问题作出回答,还是以介绍自己的机构和影展为主。在嘉宾发言的间歇,我翻看着活动宣传册,看着与会人员名单,准确来讲,这是一场关于东亚地区电影节的讨论。不禁想起艺术展中常提起的问题:“亚洲”究竟如何被定义?当然,活动的策划者并非要有意要像那位著名的主持人那样,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代表亚洲”。我更愿意相信冠以这样的题目是自然而然的习惯为之,而此时的自己也显得过于较真了。

讨论并没有深入到学术的领域,发言的也是影展组织者,而非研究者,所以还是以平白的事实陈述为主。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谢萌说,09年他们开始的时候,一穷二白,只有座位和投影仪。到如今,却也坚持下来了。当大阪亚洲电影节前事务局长景山理说起,大阪市长根本不看电影只喜欢看漫画书时,现场一片笑声。他本人对这次交流很是开心,再三强调两国人“一定要友好下去。”嗯,电影又被承载了这样一种文化功能,尤其是在一心向好的民间人士这里。说起影展的举办地,黄琇怡(台湾南方影展前影展执行长)认为,台南与杭州类似,都背负着城市形象的压力,比如影展在台南具有五十多年历史的全美戏院,这样就形成了古迹与电影互动的特别情景。

论坛在谢萌的一句“希望所有的电影节不停电”的半玩笑半认真的呼吁中走向尾声,观众鼓掌就差振臂齐呼了,一场中规中矩的论坛以有点谐谑的方式收梢。在回去的路上,我翻着一本《南方人物周刊》过刊,无意中看到崔健受访的一段话,遂记下来,在此赘述:“对我们来说,文化行为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媒体。这个媒体也有监督意义,甚至有种成人教育的意义。艺术有强大的教育功能,好的艺术,就像每天洗澡,可以不断给你洗礼,对你的身体和灵魂都是有益的。话语权也是我们多年积累出来的,因为我们一直在挑战自己,现在也是。”摇滚教父的这番话,也适用于艺术电影以及它背后的群体吧。

亚洲电影节策展人论坛于8月24日在北京日本文化中心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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