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张怡

张怡,“再架构”展览现场,2017. 图片:艺术家及BANK,Shanghai,摄影:王闻龙.

张怡(Patty Chang)早期的行为录像可以说是既凶猛又诗意,她以身体挑战外部世界,映射出个体与社会结构之间看似平静无事实则难以和解的关系。她之后的调研性项目延续了这样一种反差,以及她对人在宏大变革中的处境的忧虑。在她历时最久的项目“游移湖”(2009年至今)中,艺术家从乌兹别克斯坦的灌溉工程,到寻找罗布泊,再到南水北调,一路探寻水的移动,审视并演绎其如何塑造人的生活。张怡在BANK的个展“再架构”将她的早期作品和“游移湖”中的部分创作平行呈现,展览将持续到7月2日。

我刚开始停止做短的行为录像时大家会问我是不是暂时的、我会不会重新回去做那些表演,当时我没有一个很好的回答,因为一切都很复杂。后期和早期的作品其实有相通之处,他们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在一面上你永远无法包含所有事,而在另一面上,你看到的可能是前一面看不到的东西。我认为可以将不同阶段的作品联系起来说。我十五年前绝对无法预料今天做的事情,我没有计划,这是个问题同样也可能是有帮助的。对我来说,有趣的是一直探索与事物之间的关系,去思考我们与外部世界之间的关系。

在《香格里拉》中,我去到云南似乎是一个自然而然的事,它的契机是自己出现的,当然,冲动和偶然始终是相辅相成的,我选择香格里拉还有部分因为这个地方所具有的神话性,以及它与“东方主义”之间的关系;这个地方所经历的变化是另一个吸引我的因素,那里的基础设施高速变化着,这一点既非常有意思,又有点让人害怕。这种变化是不可思议的,你永远无法跟上:一整个世界在你的周围被建造起来,你能做的只有去适应,也许这就是生活。我对于地貌、生态上的变化如何影响着人的心理和情绪非常着迷,有时这种影响是通过记忆呈现出来的。“游移湖”项目是在创作《香格里拉》的过程中萌生的想法,后来我更加确切地想要讨论基础设施的议题。

我第一次来中国是1999年,与我父母一起,他们在孩童时代就离开了这个国家,先是搬去台湾,后来定居在美国。我父亲是一个工程师,所以当我们回到中国的时候,他非常想要看看当时正在建造中的三峡。所以那时我就接触到了这个国家级的巨型工程,哪怕只是一个旅游线路,我们坐了船,参观了工地。当我思考基础设施和变化、我们与土地的关系、与历史的关系、家庭与个人等等问题的时候,这些经历都对我都有所触动。

我在探究关于水、水的移动,以及这种移动如何改变地貌时,“南水北调”工程正在进行中,所以很自然地我就开始了这个调研。如果仔细去想的话,将水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并且以一种刻意的方式、带有某个明确的意图地去转移,就像巴基斯坦的水利灌溉项目,这其中的过程势必具有后果,对一些人的生活带来很大的改变,同时,可能有另外一些人根本没有听说过,也不在乎。

我进入新疆的时候正好是形势紧张时期,2009年,有很多安保,大部分通讯方式都中断了,一切都很敏感。但是,我要去寻找游移湖这个请求又很模糊,我在过程中认识了一位汉族商人,并和他一起进行了表演;认识了汉族女大学生,并和她一起表演;认识了维吾尔族的青少年,并和他们一起表演……对我来说,模糊性在于在具体的语境中建立各种关系,发生各种小事。我不知道最后录像的效果如何,但是对我来说过程中的这些事都在作品里面了。早期作品也类似,介于模糊性和迫切性之间。

每一次的旅程都有很强的叙事性,这是这些项目中的重要部分,但是只呈现最终的物件的话就会失去这种叙事性。目前我还原叙事性的尝试是通过Powerpoint演讲,但最近我决定做一本书,来将我的叙事冲动纳入其中。书本可以承载关于旅程中的一些信息,通过图像,它的文字并不是强加于读者的,没有一个固定结构。当一本书在世界上自成一体出现的时候,它有其独特的语言。今年九月我在皇后美术馆的展览将展出这本书,同时也会一并呈现“游移湖”项目中的其他内容,看看这些材料放在一块是怎样的,到时,这个持续八年的项目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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