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许家维

许家维,《废墟情报局》,2015,高清录像,彩色有声,时长13分30秒.

许家维在他的作品中,透过“说故事”的方法将历史、地理与神话交织成一则则缜密的叙事。居住与创作于台北的他,周游亚洲各地,寻找战争遗事,以此展开创作。除此以外,他也是2001年在台北成立的艺术家自营空间“打开—当代艺术工作站”的成员之一。许家维将参与今年的光州双年展,目前作品也正在悉尼双年展展出。在本文中,他讨论了现于澳洲当代艺术博物馆展出的录像作品《废墟情报局》(Ruins of the Intelligence Bureau, 2015)。悉尼双年展展览至2018年6月11日。

1950年国共分裂后,国民党的一支部队撤退至泰缅边境。战后局势的变化使得这支部队无法跟随蒋介石撤退到台湾,也无法回到中国。这支孤军因此滞留在泰国,柏杨在小说《异域》中谈的,便是这支部队。我的泰国艺术家朋友也曾告诉我,在泰国北部住着很多说中文的人。

《废墟情报局》由法国国立当代艺术工作室(Le Fresnoy)制片,发展自2012年《回莫村》计划。在此计划中,当地孤儿既是观众,也扮演着拍摄团队,采访创办孤儿院的牧师(当地毒品走私导致很多孩子沦为孤儿)——他透露自己曾效力于那支孤军,也在冷战时期做过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情报员。这位牧师在《废墟情报局》中分享自己的生平故事,与一场演示神猴哈奴曼(Hanuman)传说的木偶剧穿插、交织。

《废墟情报局》开头是一片蓝天,伴着虫鸣鸟叫,旁白强调着“若现在不说这些故事,以后就没有机会了”。随后嵌入哈奴曼的传说,他如何挪动山海,从敌营救出自己的军队,而神猴也自画面的一角中显现。镜头慢慢地拉远,揭露三位戴着面具的木偶师齐舞,随着传说延展。

录像随后切换至一个录音室内——这时我们发现,旁白正是创建孤儿院的牧师。他身后的录像投影,即是哈奴曼的木偶剧。牧师穿插着自己的过去,与哈奴曼神话、如何寻找草药拯救军队、减轻士兵的痛苦,在这之中来回交织。画面扫过一群身着军服的士兵青年,和戴着面具,约莫六十至八十岁的老兵,他们正观看着面前的木偶戏表演。牧师陈述了这个地方发生过的各种政治更替,眼前的这片水泥平台其实就是情报局的遗址。我在《废墟情报局》情报局遗址这个地点,将舞台设定好,让牧师进来、哈奴曼进来、士兵进来、老兵进来,在这个舞台上交会、碰撞。哈奴曼神话与孤军的状态相似,而这些不同的元素,因为这个舞台,有了相遇的机会。

我感兴趣的是影像生产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一个真实的行动和事件。历史书写时常被解读为真实,但其实充满虚构。录音师、后台、正在配音的过程,是我想要呈现的一种主观的真实。听故事的同时,也有人在做讲故事这个动作,因而呈现了一个主观的视点。

我能理解这些主题的迫切性,但近年来,我慢慢体会到十年、二十年的“跨距”所能提供的视角和诠释框架,若我们只是在意那个时间点,我们会忽略不同的时间和距离给我们的视角。我的工作方式,是与人面对面,透过巧遇、连结、深入而成为网络。或许这些叙事,会让不一样的认同可以被看见,由我们慢慢铺陈出来后,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因为直指它时,我们也容易落入官方历史书写的危险。拍片这个行动不是为了讲故事,也不是为了再现历史,而是为了在当地创造一个新的事件、一个新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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