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陈兴业

陈兴业,《阻抗信噪》,2018,纸上彩色墨水、色粉,200 x 131cm.

相较于艺术挪用流行文化时自觉维持的观测距离,流行文化对艺术的借鉴似乎要自然很多。以上个世纪的摇滚和朋克音乐产业为例,达到某种视觉高度的海报、唱片封面设计、甚至行为高度的舞台表演、声音艺术比比皆是。如果将这些案例作为创作素材带回到艺术领域会如何呢?在近期于Vanguard画廊呈现的首个个展上,陈兴业以新浪潮音乐元素为题创作了一系列纸本绘画,借助视觉形式捕捉个人历史中全方位的文化体验。展览持续至5月16日。

唱片可以作为记忆的载体。现在我听到以前听过的音乐时——比如上学时反复听的一首Oasis乐队的《Songbird》——我的印象还是停留在当时的场景和内心世界。在本次展览上,我呈现了一系列想象中的唱片封面绘画,通过视觉来衔接我与唱片的关系。我很喜欢音乐,但并不会写歌做音乐,也许以后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创作,但目前就是想和唱片的感觉靠近一点。我平时朝九晚五的工作是做动画电影执行导演,从2011年入行进入孙逊工作室一直做到现在。2014年左右,我开始自己独立做作品。相对于动画制作的高成本,绘画更容易入手,从工作中获得的相关经验对我也有帮助。

我成长于1990年代,那时看漫画是接触外来文化的主要渠道之一。这是一种比较私人化的信息获取手段,不像大家一起看电影或看电视,好像一定要借助某种载体才能实现。接触音乐也是源于个人因素,启蒙主要来自家庭。以前爸爸会在家里鼓捣家庭影院,表姐也经常借我一些磁带听。后来在家附近发现了卖打口的音乐店——打口的销售现象也很有意思。出于商品特殊性质,一般属于需要藏着掖着的交易行为,尽管都会挂靠正规贩卖正版和黄标盗版的店面。那是我第一次接触西方的摇滚乐和金属乐,感觉很颠覆。当时因为资源贫瘠,每一张唱片买来都如获至宝,消化得很彻底。后来因为工作关系出差,去了像美国这样音乐产业发达的地方。你会发现唱片定价是10张打口的价格起跳;而在二手唱片店,二手CD比打口还要便宜。价值系统的切换也会让你质疑原本对的音乐和唱片文化的判断。

我的绘画并不对应具体的唱片,而是新浪潮的音乐风格和文化现象本身。新浪潮作为音乐类型发源于朋克,还残留着“反对一切”的极端态度,但呈现方式又很直观、很流行。它主要盛行于70年代末与80年代,跟我的成长年代完全无关。所以我更多地是站在当代的视角,将它视作一种文化现象看待;即便如此,还是能感受到当时那种全面开花的流行状态。我最开始做作品就是以B52乐队为主题。在收盘的摇滚乐圈子里很少有人听他们,大家一般都喜欢深刻的后朋克。但我对这种流行风格更感兴趣,通过融和其它类型的娱乐文化带出某种前卫的东西。B52乐队的歌无论内容还是表述上都谈不上是在“反抗”,但在模糊温和的音乐类型背后、以及那些天马行空的MV背后,有某种深度的歇斯底里与自我接受,在表达上要无意识、隐晦得多。独立的风格谁都有,但“俗”的让所有人接受不容易。

我的作品都有一系列对照原型,只不过比较零散。有时我会选取一个乐队几张专辑里不同的元素,这是一个采样的过程。最后也不一定要画出与音乐原型对应的风格,将各种素材如何混合到一起的过程有点像DJ混音。作品中的猩猩和体育元素有点像我追求的一种反差。早期创作时是选取这种具象造型的轮廓,而现在更像是一种模糊的影子、克隆的代号。画面上的字体也都有现成的来源,这些字完全脱离实际表意功能,我只是采用它的某种气质和意味。我很喜欢雷蒙德·帕迪伯恩(Raymond Pettibon)的作品。尽管内容上我理解得不多——他是特别美国文化的产物——但他那种自由的笔触很难得,没有绘画的预设和仪式感,好像画什么都不太重要了。笔触是我与他建立连接的途径。绘画是我与音乐连接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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