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佩恩恩在阿那亚艺术中心的个展“步海探渊”以鲸鱼的意象为载体，通过雕塑、影像，以及户外装置，构建了一则囊括生态、金融、文学、技术话题，并串联起资本交易与晦暗情欲的当代寓言，将发生在海洋表面的远洋贸易和基于海洋纵深的资源和信息调配并置于同一空间。本文中，艺术家分享了此次展览几组作品背后的关联，并用“卤水循环”作比，阐述了自己创作的底层逻辑如何贯穿于过往和当下的实践。展览将持续至9月7日。
室内展厅里展出的四道菜肴雕塑选用的材料是有机的，它们在一个鲸鱼扮演交易员的海洋生态食物链中互为食物。以《涎沫浮水》（2025）为例，未被消化的鱿鱼膜和乌贼骨保存了鲸鱼觅食的痕迹。这一系列雕塑都尽可能地从人类废弃的食物中取材，因为我想在创作中尽量减少浪费以及隐藏在系统中的暴力。
以食物作为起点的艺术实践我已经持续了很久。从过往出现在我的影像作品里的食物，到重读文学著作《金瓶梅》、《红楼梦》和《海上花列传》之后创作的《衍生宴》（2023），它们既有政治隐喻，又暗含情欲指涉。东西方的饮食文化属于不同的系统。西餐的烹饪讲究摆在台前的动物伦理、生态环保，食物本体被分子化，摆盘更接近绘画；而中餐更像雕塑，我们对于食物的理解由空间和时间的概念组成。例如，卤水每隔一段时间需要进行新旧物质的交换，在这个过程中，制卤者、卤锅和卤水形成了一体共生的状态。
卤水的概念恰好体现我的工作方法。观众可以在这次展出的双频道影像装置《远月期许》（2025 衍生版）中发现一些之前作品的“老卤”。首先，借助夜视设备生产影像的方式我已经延续了五年。第一次使用是在《孤独经济：服务与管理》（2020）中，我需要在黑暗的环境下拍摄猫，捕捉流动于人类、流浪与家养动物、排泄物之间的亲密关系。其次，表演的形式也在持续推进。在这次的《远月期许》里，我和郑皓中在夜间的港口扮演了一对商品及其衍生品，而在外滩美术馆展出过的《震泽渲染：春季洄游》（2024）则邀请观众一起吃饭并演绎长三角水系的历史、文学和经济。回看自己的作品，实景拍摄素材和现场表演常常相互浇注。
声音在展览“步海探渊”中为观众联通了展览的内部与外部空间。室内展厅呈现的四道菜肴雕塑如在鲸鱼腹中被慢慢消化，大宗商品贸易的浪花被渐渐激起，而影像自身的流动状态诉说贸易的历史，凸显时间性。如果说展厅内的两组作品勾勒的是海平面上的全球贸易图景，露天圆形剧场展出的装置《衍生鲸泵》（2025）则引入了深海的纵深。影像的声音来源包含表演者的人声、吴语地区的水声、民国时期的流行音乐和昆曲、鲸鱼的声音等等，它们被投喂给AI再根据反馈重新编辑成真假难辨的声音衍生品。
Sounding（探渊）作为探测技术涉及航海、医疗、生物等领域。研究鲸鱼这种海洋哺乳动物的声纳原理之后，Sounding打通了我的创作纵深。我有意减少视觉在作品和展览所占的比重，用深海的声音而非具体的语言为观众提供了另一种收纳通道。
采访／ 缪子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