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不立法:阳江组个展”11月8日在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拉开帷幕。用阳江组自己的话说,这是一次整合,将在不同地域展出过的作品整合到一起就成为一个新的东西。展览里的九个项目时间跨度上超过10年,阳江组带来了《资本论足球》、《你去看书法还是去量血压》等曾在上海首展的作品,也带来了关于赌球的《今日猛于虎》、探讨文字起源的“芭蕉林”和新作《不立一法》。开幕的第二天我们采访了阳江组的三位成员。
一进门的棋盘就是新作品《不立一法》,以前阳江组是一个空间一个作品,但这个作品我们通过五个项目来破这个空间。我们把“不立一法,不破一法,有法皆立,无法不破”这四句话写在墙上,先有这个书法,然后马上开始我们第二个项目——破甘蔗,把蔗劈成两半,用劈开的甘蔗做棋盘,于是书法就被这个棋盘给破掉了。到了开幕那天有人在美术馆里下一盘象棋,这盘棋最后的结果就会像镜像一样被安置在那面墙上,又破掉了棋盘。其实这个作品我们要破的是阳江组创作上的镜像,也是破我们在当代艺术的处境里产生的一种镜像,希望我们不要迷失,看准一点,准确、到位地表达作品。在展览开幕前我们就已经开始做破蔗活动了。劈甘蔗这个风俗很多地方都有,应该是以前的一种执事游戏吧,估计是卖甘蔗的人想出来的。甘蔗挺难卖的嘛,他就发明一种赌博,赌钱看谁砍得最完整、最多,很多人围着看谁是高手,甘蔗就变成赌博的媒介了。我们用它是因为“不立一法”跟中国很多传统,比如禅宗之类模棱两可的绝学有关,哪里都不立才是真正的立,或者连这个都不要想了。破蔗就是练一种定力,你的心要定,因为你不定那个甘蔗就两边摇,破就是要找那一瞬间,人和甘蔗之间产生的那种定力,它是看不见的,只有来这样玩了,才会有体会。
阳江组成立有十一年了,我们有一条比较清晰的线,就是探讨书法这种滞后的媒介怎么进入当代,基本每个作品都跟文字、书法有关。平时基本都是郑国谷代表阳江组发言,那是因为我们在工作的时候已经有共识了,别人看到的是一个结果,但在这个过程中大家分工做了很多事情。陈再炎非常热爱书法,他从离阳江还有一百多公里的地方跑到了浙江美院学书法,到西泠印社学刻章,他是小组里的书法活字典,我们的项目需要一些书法的历史,我们要找谁谁谁的,他可以马上说出来。孙庆麟平时不怎么说话,但他只要拿笔一动就不需要语言了,反正谁看他写书法都会被他吸引的,他一写就没有笔也没有人,就是一个自动的机器。平时陈再炎就在工作室继续丰富他的书法词典,孙庆麟还有一个工作就是继续去刮料——搜集信息。他会提醒郑国谷:现在发生了这样一件事,郑国谷会想可以用到哪里。“鼠牛虎兔龙蛇”这种比较有意思的东西就是他最早发现的。
他们做的有些是没有显现出来的,我们说是“暗物质”的工作,而郑国谷只是做物质这部分,是显现出来的。你看物质在这个世界只有4%而已。古时候有个名医,很多人都认为他的医术很高明,但是他说我的两个哥哥的医术更高明,一个哥哥在病还没来的时候已经帮那个人治好了,另一个哥哥在病一半的时候就轻松把人治好了。但我治的人都是半死不活的,这对我的两个哥哥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防患于未然的才叫厉害。世人就会觉得病情显露出来再治好是神奇的,有的无声无息看不见的他们就不说了,但是艺术就是无声无息的,无形的。从无形中来又回到无形中去那部分比较重要。
郑国谷个人和作为阳江组成员关注的东西是不一样的,郑国谷还关注绘画、摄影,你看“帝国”就是为了实现一个建筑的目的。已经进行了这么长时间,还在完成,每天都会不一样。它是个人的理想化的东西。每天都会有强拆的危险,拆了也没问题。郑国谷时常要倾家荡产一回,但无所谓什么,只要能完成它,就等于钱从艺术中来又回到艺术中去,而不是拿这个钱做别的。我们是从无知无觉的土豪到正等正觉的艺术家。
“不立法”的意思就是忘掉现实的条条框框,一承认这个规则你就被这个规则给玩弄了。比如一谈书法就有一个传统的规则在这边,一定要怎样怎样,那种所谓真正热爱书法的——书法爱好者,已经被规则玩弄而又沾沾自喜,他不知道所有伟大的传统,就是对以前的传统的颠覆也好、逃脱也好,才会成为以后的传统。你看金农那些人在那个时代是很离经叛道的、不靠谱的。你看徐渭,你能说他是传统吗?完全就是个疯子。米芾是看到石头就拜的。你看魏晋时代的文人,也就是以谢安为首的王羲之这帮人,就是喝酒、玩,那个时候他们挺前卫的,因为他们前卫才能成为以后伟大的传统。但是在传统的束缚里安于一种现状的人往往就是被传统给困住的,不会出来的。这可以叫近亲繁殖,你崇拜这个人,你可以模仿,这个没问题,但你要出来,就不要一辈子都在模仿,不然你就只是一个爱好者而已。海派就说明问题,吴昌硕下面一大帮弟子,但是所有走他这条路线的弟子,都没法跟吴昌硕来比。
书法并不是说一定要写得漂亮,书法跟气是有很大关系的。你的一撇一捺要完全用气来写,这个是真的,没办法改的。以前的人可能一看到你的字就知道你这个人的气怎么样,现在很少人懂了。其实一张书法放在这里你看到的是个(表)象,但是从内涵里来说它还是一种气。刚才我们在评论芭蕉园里面那张竹子(画),为什么在中国画的角度它不能成立,就是一个气的问题,但是放在这个芭蕉林里它是一个部件,它那种气就对上了。所以没学过书法的人,你要想我不会写字我应该怎么写,我什么都不干我还能干出什么来。每个人都有书写的权利,每个人都平等的,你怎么不去写,是因为社会让你走向了另一头而已,各行各业你都可以尝试的。
阳江组做的东西就好像一旦在一个轨道里面,它就哪里都适用,在国际的展览上也有用,放到中国传统的展览里也有用。等于同一个图片,画成油画就是油画了,用宣纸、墨就是国画,用水粉就又变成水粉,现在媒介已经没有那么讲究了吧。希望我们做的东西成为一种原理,大家都可以用。这不能说是我们独创的,艺术家们创作的来源不一样嘛,我们那里相对比较独立一点,这是小城市的一个好处,灵感的来源比较单一,我们就长时间盯住现实,在现实里面提炼出一丁点的小东西而已。
采访/ 宫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