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翟倞近期于空白空间的个展“目录-通天塔图书馆”充满野心,并展现出了其创作的诸多特点:机智,幽默,充满有趣的隐喻,以及对绘画经验之外的世界的开放。我们特此邀请艺术家就其创作经历与其中的不同面向展开讨论,试图整理出这位年轻艺术家在面对绘画这门“古老”艺术时的思考策略。
还在上学期间,我就进行过多种绘画技法的尝试和实验:打印、叠加等,进而发现,添加的好多东西对我反而是无用的。譬如说一个练拳的人,花拳绣腿并不会产生实际的效果,真正会打的人只要一拳就可以把人击飞,在我看来,直击重点就够了。如果一开始不断进行添加,就看不到真相,剩下来的东西,往往是重要的。我不知道什么是绘画,但是知道什么不是绘画。
2010年开始,我就在想如何能够有计划地将艺术创作深入进去,当时发现规划性特别强而成体系的创作往往造成一种消耗,艺术家本身在留意风格的过程中却无法深入个别的问题中,在这方面,艺术家有点类似于文化人,需要一个能够挖掘进去的重点。于是,我尝试用两三年或者三四年的时间来围绕一个主题做所有关于主题的阅读和绘画上的准备,让基础性的东西变得坚实,能够更加全面地了解我的问题。如果只是单纯地绘画风格的限定,就失去了深入进去的意义。
阅读经验对我来说很重要,它与我所处的信息背景融为一体,包括美学、艺术思潮等方面,并最终与我自身的艺术创作联系起来。比如我所阅读的俄罗斯小说,往往具有很强的镜头感,很容易变成电影,也会对我有所影响。艺术创作肯定是要往好的方向走,摆摆样子、吼几嗓子不是我的风格。在我这里,艺术的工作方式是全身心投入的,与自我有关的,非常人性化。
我在上学期间尝试过画抽象画,当时认为自己剔除掉了叙事性,但是后来发现,叙事性是绘画天生的东西,是艺术创作中必然存在的。就算平涂一个简单地蓝色空间,它还是会产生这种效果,并不是说蓝色空间本身在讲述一个故事,而是说作品和观众起了化学反应,观众把艺术感受和自己的个人经验或者社会经验结合起来,透过作品去感受更深层的含义。在我的作品中会出现内心里的典型形象,就像作家一样,例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不断出现的典型的“小人物”,它可能会有所变化地出现在很多作品中。而我作品中经常出现的典型,是通过阅读、话语和生活场景累积而成,慢慢地会经常出现在我的作品当中。这个形象有可能是人物、动物或者植物,根本上是一个中国的东西。因为我小时候一直看古文,古文中所描述的人物和场景回归到它的社会背景中,让我思考到底什么是中国人,什么是中国最核心的东西。在我看来,中国的精神是偏圆的,而不是一条直线,所以我会用平滑的线条来表现物象,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我很喜欢画形象的背部,不以正面示人的事物具有一定的陌生感,让观众遐想,思考它到底在想些什么。同时,画面的留白能够把多余的东西去除掉,让我集中注意力去把问题一个个解决,这可能跟我小时候看古书有关系,让我宁少不多。在这个过程中,我只代表了我自己,如果把我的典型放到全中国人身上,就太浮士德了,也不现实。如果每个人都能够对自己负责的话,这个社会就会很好了。
在绘画行动中,会有可能触碰的是艺术史上的老问题,但经过亲身经验,东西变成了自己的,好像广阔的艺术世界突然开了一个门,让我能够超越自己,做出一个非常干净和直接的作品。《年轻时,我也曾浪迹天涯》这个作品来源于我看到的一篇散文,里面有一句是,“浪迹天涯”,我自己改成了“年轻时,我也曾浪迹天涯”,作画过程中,会把以前养鸡和其他的的生活经验加进去,当天晚上就画完了。当然更多时候的作画过程是不断推进的。
现在很多艺术家会借助照片来作画,但是我会回避,因为照片的信息量太大,同时也容易让画变成照片的奴隶,到底选用哪些信息和什么方式去做会分散掉创作的注意力。我也被问过是否会使用其他媒介进行创作,从目前来看,我会将注意力放在绘画上,因为这个时代利用其他媒体来表现艺术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能不能做好的艺术。如果只是为了新而新,把新当做噱头,完全没有意义。重要的是意识能够带来新的观念,以新媒体的方式表现出来。而现状是,大家使用新媒体的过程中,依然讨论的是陈旧的观念,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装置是拿具有记忆的物品或者材料来创作,作画是从空白开始,所以装置是从有到有,绘画是从无到有,所以画家更像上帝,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采访/ 冯发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