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晓飞
仇晓飞在霍夫肯画廊Rivoli空间的展览使用了两个引子来提示主题“裸身”(Bare)。在正对画廊临街橱窗的墙上,挂着一件水彩小画《永恒之夜》(2021)。画面里,两个端坐的裸身人形,似乎在拥抱,又似乎在亲吻,左侧人物粗重的手臂和手指让人联想到毕加索古典时期画作中纪念碑式的人物形象,而面部的部分则完全溶解在如水墨般晕开的颜色中。不过,最终占据我们视线中心的,是两人身上如抽象宇宙俯瞰图般的螺旋线条,它和画面上方天空中放射状的光束(仿佛携带信息的时间)刚好形成一进一退、一拉一推的对偶关系。在此,人的身体似乎变成了时间(历史)和空间(宇宙)的容器,在无穷动态中同时提示着将生和未灭两种状态,内与外两种位置。或许我们还可以将其视为一种叠加的历史叙述的隐喻:当下即包含现在、过去和未来诸多语境。正如艺术家在自述中所言:“先辈们的意识形态形象、表达方式和书籍一直伴随着我,以至于我很难将意识形态的遗产与自己的日常习惯分开。”
展墙上晚明文人王稚登《戊申元日》里的诗句是另一个引子。诗中描写诗人从镜中窥见自己垂垂老矣的病体,生动地回想起逝去的放荡时光和同侪,独自倚身于佛榻,伴着禅灯,远离世俗的情境。在展览同名作品《裸身》(2023-24)里,仇似乎想要重现诗中时空交错的场景。只不过,身体残败的画中人并没有相伴佛塌禅灯的隐退,相反,他紧密地注视着纷繁芜杂的“当下”。画面右上角几乎被棕紫色雾气吞没的枯树楼阁,和左上角万花筒般色彩明丽的现代都市,如拼贴般地并列出现。仇在此处呈现的时间感觉是空间式的,它不分先后,簇拥着同时涌现。死亦成为其中必要的一景,平铺于画面正中斑驳变形的身体既与周围景观保持着某种连续性,同时也如点题之笔,暗示死亡的迫近。而当肉体逐渐消失之时,异托邦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