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艺术家施勇的展览“让所有的可能都在内部以美好的形式解决”近期在没顶画廊开幕。他就作品和空间的关系展开,希望引发人们对空间、观众、作品之间不平等关系的再次思考,其中还隐藏这对作品审美和艺术本身的讨论。展览将持续到8月24日。
过去我们会认为,空间、作品和人的关系是平等的、民主的,我觉得不可能,这种说法太正确,我怀疑这种正确性。空间和作品之间一直是在纠葛和对抗的,“空间”包含一种政治空间的隐喻,我想把它具有绝对的强制性的力量呈现出来,而不只展示这个环境里漂亮的、没有主体性、没有主导权的物质。
穿过作品中的铝条,有着和空间一样的决定性力量。25件作品看上去很漂亮,高低不一,铝条高度是一致的。高的物件里铝条凹陷下去,低物件中铝条浮起。一条44米长、3000字的叙事,被我隐藏在铝条下。它是关于我个人遭遇的艺术现实经历,特别搞笑,也很郁闷,我不会告诉别人,也不是要让人猜测里面有什么具体内容,文字内容只对我有效。我把自己对现实的理解投射在作品当中,当人看到一个东西挡住了,会非常好奇,想知道背后有什么,秘密和真相这时就挂钩了,但是人们可能不关心具体写了什么,它是窥视欲,我是在强化暗示。沿着墙角我把作品围了一圈,作品的主体性被抹去,像人似得沿着墙角排排坐——人只有觉得不安全的时候才会靠着墙角的。我是现实的一部分,所以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暗示在我们看得见的漂亮的现实内里,还有一个真实的、看不到的现实,控制我们,逃也逃不掉。
我约请专业装饰设计公司工程部和我讨论,之后严肃按照装修流程、材料、工艺做每个部件。作品使用不同材质,有金属、大理石、轻钢龙骨、多层板压蜂窝铝板。拼接没有在暗示什么,拼接方法也不重要,我只要求截面要被看到。我把装修作为概念纳入展览中,因为装饰公司的工作性质是显而易见的,它使难看的东西变得漂亮。我用漂亮昂贵的材料做一个废料,一种被剪裁过的感觉,拿掉也无所谓,放着也挺漂亮——在现实中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不受个人意志来控制的。我要很高调的去表明,此刻艺术是美丽的、无碍的、漂亮的、抽象的,皆大欢喜的。
普通工人凭借草图就可以按照感觉开始制作,做得好坏要看运气,没有所谓的行业标准。我为了确保团队的专业性,找了装饰设计公司,设计师和普通工人很不一样,我并不是谈装修或者设计问题,我把制作当成艺术语言的一部分。细节我不介入过多,按照工程公司的方法做,前提是要漂亮,只要漂亮也可以被替代,最终,设计师们很完美的完成自我主体的消除。以前有一句话叫“粉饰太平”,但我的意思是,我们很习惯看一种漂亮的东西,能把握的东西,装修属性就是:什么地方难看,装修完了就高大上了,背后的事情无所谓,表皮很重要。掺入装修概念来混合,也是有暗示的用意,这跟被藏起来的文字有关联,都是被盖去的现实。
对文字的运用我蛮感兴趣的,这次使用文字的方法是意象性的,而不是内容本身,以前我会用一些具有双关语的词汇来做作品,词和句很直接,能让人产生很大的想象空间,比如《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2010),一般理解是这个词非常有能量,好像你什么都可以去做,其实它还包含了另一层消极的灭亡的意思。我的表达方式是将其物化,把一个物体切一刀,字体就倾斜了,就像是泰坦尼克号,它再大也没用。这次把词汇结构隐藏在物体里面,因为文字很容易被阅读,隐藏起来会导致观众不得不去想一些问题:“为什么一个漂亮的东西里会嵌着铝条?”这里面传达的不只是艺术的问题,还有现实的问题。这就是一种控制。
空间也是我作品的一部分,在白的空间里什么都逃不掉,空间有墙角我的作品就会跟过去,我并不是需要一个白盒子,空间只是一个隐喻,我利用这个隐喻把我的想法呈现出来。有观众会觉得作品靠着墙角很奇怪。观众在和不在,作品的主体性是不一样的,空间化解了一种纯粹的对抗性,强烈的东西被模糊化、合理化。当观众一个人来到这里,整个结构产生了强制性的力量。状态上蛮符合我想象中的“力度”的。
采访/ 姚梦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