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人们宁愿忘记过去,尽情享受当下,但是,也许是环境作祟,到了一定年龄的艺术家们,却喜欢沉迷于自己的过去里:一场场的回顾展,一篇篇著述,种种文字作品和访谈,关于过去的一丁点记忆也许艺术史学家们都可以衍生出一篇专著来--这种情况当然是不可避免的,不管愿不愿意,艺术家都不得不发现,自己的过去正日益占据着自己的注意力。“我不想有任何回顾”, 埃德·拉斯查(Ed Ruscha) 的一幅画曾经这样抱怨着。但尽管如此,艺术家却自有一番创作之道。最近使用他早期的作品作为材料来源。2005年,Ruscha 在51届威尼斯双年展美国馆的展览,没有呈现出任何回顾性的作品,而是一组关于过去与现在遥相呼应的绘画:“帝国的兴衰”的名字取自19世纪美国风景画作者Thomas Cole对衰落这一主题的悲观演绎,他重温了自己1992年创作的“蓝领”系列——灰色的装饰画描绘的是贸易学校、模具厂等等这样的地方--与旧作相对应的是,他在新作上重新上了色,描绘的依然是这些地方;13年后,他当初在作品中描绘的工作场所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而不仅仅是有那么一点点衰落了。
Ruscha近期在伦敦高古轩画廊的展览,体现了他一直对破损和腐烂这样的主题的思考。例如,1979年的画作《木板》,是一个横着的普通的木头“画像”,而2007年创作的《腐烂的木板》,又是1979年作品的姊妹篇,假定其中的木头与旧作中的木头是同一块,经过了将近30多年的风吹日晒。而1980年创作的《九十年代》和2007年创作的《21世纪前十年》这组,探讨的是“持久性”与“消散性”这样的主题:早期的年代里,一切是冉冉升起的,而当今的时代里,一切是平整无奇的。另外一组画:Azteca和《没落的Azteca》,都创作于2007年,比起以前的创作,这两个作品更不像是Ruscha的作品,但正如题目所表明的那样,它们都是在对‘蜕变’发出了质问。
——Barry Schwabsky
回头看我的那些旧作--在威尼斯双年展和伦敦展出的一些作品,从中挖掘出当初的创作理念,这种回顾本身并不是意图要书写我个人的历史。当我回首思考那些旧作时,不知为何却感觉在它们和现实之间并没什么清晰的联系可言。其实,这种联系并不是我要刻意找寻的,它本身就在那儿,在我眼前很久了,只不过我没有发觉而已,终于在某日,我意识到了它。当我在一块木板上创作时,我当时想的是我在绘制一幅横幅的风景图,或者是画一块我在沙漠里看到的木头,画任何我想画的都行。衰败老化这样的意念,我在沙漠里感受得格外强烈,在那里,天气是很极端化的,老化的进程表现得非常明显。
《木板》是和我的抽象主义概念有关的。我并非试图想说教;它有点儿拙(或者如他们所说的,像个呆木头桩子一样?)只是画一个木头,实际上没什么创意。当我开始创作的时候, 作为一个艺术家,无论做什么,其实都是对时代风格的一个反应,这就是抽象表现主义;他们有很美丽的绘画风格,高速高效地进行着创作,但同时又不是你想的那样,从商业生活里脱节。一些人看到Franz Kline或者de Kooning 的作品,可能会这样想:他们完全远离了现代生活的喧嚣。那些人喜欢凯迪拉克和快节奏的生活等等,但他们只是没将这些放进他们的艺术里而已。由此出现一拨拨的艺术家,我只是其中的一个,大伙只有一件事情可做:就是把凯迪拉克放进去。这样,流行画面渗入进去。但这些风格并非和它们看上去那样是不同的。纯粹的抽象也很不错。我一直觉得Donald Judd的作品是对这一切的一个严肃的回应,Lawrence Weiner也是。
《木板》的印品是凸版印刷纸的。在洛杉矶东部靠近约书亚国家公园的沙漠里我发现了一片木头,在那儿我呆了很久的时间。我们在这片古老的木头上上了一层蜡,又上了颜色,令它看起来像新的木头,这点工作真的很简单。但同时呢,我又希望它看起来还很古老,所以就把蜡模撬开,揉搓,让它变形,变陈旧,之后,它就被上色,使得看上去更为古旧。而木头里的疤看上去就像一只眼睛一样,而整体看起来就像一条凶恶的鳄鱼和蛇。
Azteca的创作源于我在墨西哥城外所看到的一幅壁画。四散的线条犹如我之前作品的光圈。以中心为点,向四处扩散。我是对角线控。看到这幅壁画,我的反应又快又强烈,对此我也感到很惊讶,我知道我必须重新绘制它,重新构筑它。它很大,可能是我的画的四倍。在其周遭有很多瓦砾堆和垃圾堆,而它本身,也在逐渐地衰败下去,由此激起我一个想法--画一个比其更为颓废的版本。它犹如一个不知名的文明所发出的信号。这幅画有一些古老的意味,如Montezuma的飞鹰,但也有现代的一面。在它边缘的起皱之处,有用到一些屋顶的材料。打个比方,就好像某种民间的记忆通过使用屋顶材料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了二十或二十一世纪的时空里。这使我找到了一个途径,看到它如何破落下去使我想将其表现得更破一些--就像一个帝国的没落一样。
《21世纪前十年》是来自于一些关于年代的系列绘画。如果你回顾你的人生,你可能会问:“60年代对我来说,是什么样子的呢?”有些时候,这些想法,就会变成画面。某些岁月就好像开放了的空间一样,而某些岁月则紧密地绑在一起。它们都是有先后次序的,但又有不同的间隔。《九十年代》中,我在各个年份之间留出了间隔,这是我对那个时代的想法。对于21世纪的前十年,我采取的也是同样的方法。但是,我先画的是90年代,然后是80年代。它们都是对等的,没有必要去强调其中的某一个。但是你可以看到它们上升的步伐。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未来主义的画作。看到21世纪前十年那些作品的人,有人用了“平坦线”这样一个短语来评价它。而画中迷惑人眼的背景,其想法来自于墙和垂直的表面,讲述的是这些事物如何面对时间这一现实。
我的作品来自于我内心很简单的层面,它并不是想为了迎合他人或者与人交流。很多时候我并不知道我的观众是谁,我也不想迎合一群人,在这些方面,我也没有什么要指导他人的想法。曾经有段时间,我自己都很难理解这些作品。但它们一直反反复复的,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轮流耕作的农民一样。有意思的是之后总会发生点什么,而我也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我会继续重新审视旧作里的那些东西,但目前,我在着手创作一件新的作品,名为《燃烧的洞》。一般而言,文本是主角—好像画作里的一束花一样,然后就有个背景,一般来说是平的,好像一个风景,或者一个山顶,或者一些预示着音乐或者戏剧的场景--戏剧的背景是最主要的主体。我并不是有意识地将一切缩减为两个主体,背景和前景,但不知为何,结果却常常是这样。一旦这些词画完,它们可能也会被刻到大理石上:它们是官方的。
译/ 王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