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是美国发现石油一百五十周年纪念，土地使用阐释中心（Center for Land Use Interpretation, CLUI）——一个成立于十三年前，“致力于增加和传播有关国家土地被如何分配，利用，理解的知识”的组织——为此启动了一个项目，试图标识出美国石油产业的重要地带：阿拉斯加，加利福尼亚，德克萨斯。该项目的阿拉斯加部分本月在CLUI洛杉矶总部举办了一场展览；接下来，《德州石油：产业图景》将于明年一月在休斯顿大学Blaffer画廊开幕，然后是明年九月同样在CLUI洛杉矶空间举办的加州石油展。
CLUI展览计划的第一部分将阿拉斯加输油管作为特别关注对象。尽管这段四英尺宽的管道在阿拉斯加广袤无垠的土地上算不上显眼——普利策奖得主约翰·麦克菲（John McPhee）曾这样描述过：输油管道于阿拉斯加就像“穿过史泰登岛（Staten Island，纽约州纽约市下属五个次级行政区划之一）的一根丝线”——尽管对环境产生最深刻影响的是管道内石油燃烧后产生的气体排放物，但这一工程伟绩在人们想象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自从建成后三十多年以来，阿拉斯加输油管道已经成为衡量或解读其周围地理文化现实的重要工具。有人放炸弹炸过它，有人开枪破坏过它，还有人宣称它已经废弃不用，而那些坐游轮过来一日游的游客则把它当作阿拉斯加一景。最近，艺术家Jason Middlebrook在画廊墙上以1英尺比2.5英里的比例把它画在了诸多代表性美国地景艺术作品上面，其中包括罗伯特·史密斯森（Robert Smithson）的“螺旋形防波堤”（Spiral Jetty）。
不管Middlebrook的图像叠加多么古灵精怪，我们还是很难不去透过史密斯森看CLUI对输油管道的分析——具体内容见下一部分CLUI创始人兼总监马修·库利奇（Matthew Coolidge）的评论文章。库利奇称输油管道“从某种程度上说，可以被视为一件集体艺术作品。”他认为，该管道“提出的有关留白与空间、形式与虚空、自然与人类的观念”和史密斯森的辩证法是一脉相承的。这一点在最近几年显得更加突出：因为对石油的大量需求，人们开始重新打起犹他州Rozel Point的主意，那里不仅有很多早期勘探留下的钻探痕迹，也是“螺旋防波堤”的所在之处。
阿拉斯加输油管道的生命似乎注定要走向终结，因为未来的项目野心更大——一个长达1715英里的天然气输送管道。但这只是阿拉斯加大地上人类工程中的两项。阿拉斯加的旷野上随处可见早年那些野心勃勃的工程留下的遗迹——为承载采金用的挖泥船输水的管道，通向McCarthy废弃铜矿场等地方的停运铁路，以及埋在Ogotoruk湾的放射性土壤（从内华达军事试爆基地运过来的）——最后一项是联邦政府项目的产物，当时的计划是用核爆炸在北坡（North Slope）油田附近造出一个人工港口。这些历史遗迹，可能也包括未来的输油管道，让我们想起史密斯森在看到Rozel Point时说过的话：“这个地方证明曾经有一连串的人造系统试图存在过，但都殒迹于被放弃的希望。”
弗洛伊德在《文明及其不满》中指出，罗马尽管拥有多重书写的丰富层次，但追根究底是关于人类心理的一种隐喻。阿拉斯加虽然地处偏远，却时时被人们挂在心上。也许这片土地也代表了美国的一种潜意识：渴望未被人类涉足的纯洁，但人类活动贪婪的足迹又遍布其间。
－－Tom Vanderbilt
Matthew Coolidge谈阿拉斯加输油管道:
和石头，青铜以及其他一些决定了人类早期产业发展的基础材料一样，石油也决定了近现代的工业面貌。与其他原材料相比，石油融入我们的技术最深，和我们消费的产品结合最紧密。所有这一切究竟是如何成为现实的？此话题必将作为我们这个时代的故事，像神话一样被后人反复述说。但长期以来，这类知识基本上都只限于在一个高度专业化，外人接触不到的小圈子里流传，圈内人包括工人、工程师、金融家、炼金师、学者和封建贵族。
原油生产、运输、储存、加工的地方是石油时代的物理地标。了解这个系统在全国范围内的运转方式可以帮助我们对国家身份有一个更清晰的认识。
阿拉斯加输油管道直径四英尺，长八百英里，由七万人在1975到1977年短短两年多内修建而成，耗资八十亿美元，都是私人投资或捐款。负责运营的是阿拉斯加石油管道输送公司（Alyeska Pipeline Service Company）。该公司背后的主人是掌控阿拉斯加北坡石油生产的三大巨头：英国石油公司（BP，47%），康菲石油公司(ConocoPhillips，28%)，埃克森美孚（ExxonMobil，20%）。管道贯穿整个阿拉斯加州，把普拉德霍湾北坡（美国最大的油田）开采出来的原油运往市场。
输油管道在美国最后的处女地上开辟了一条陆上通道（现在如果你愿意，可以开车到美属极地区），同时为当地原住民，阿拉斯加其他居民，建筑工人，当然还有石油公司带来了巨大财富。南北走向的管道是一条物理连接线，把封存在北部冻土下的液态碳氢化合物运送到不冻港Valdez，再从Valdez运抵西海岸各条郊区公路。
换一个维度，从侧面来看，这条线又是一道屏障，一种实体形态，一根置于地表的放大的管子。阿拉斯加输油管道是世界最长的输油管道之一，无论其建造还是其与世隔绝的状态都独具特色。十万个四十或六十英尺长的零件（每个都是半英寸厚的钢管）焊接在一起，外面包裹着绝缘层和金属外壳，从北向南，一气呵成。
然而，管道引人注目之处并不仅仅在于它的外观，而是因为它在陆地表面上是可见的。大多数输油管道都埋在地下，1968年刚刚提议修建阿拉斯加输油管道时，也是计划将其埋在地下。但技术人员通过在拟定路径上打的一万五千个测试孔发现，管线中有420英里都位于永冻层上。对于运输高温石油（获取地核热量的原油进入输油管道时的温度约为120华氏度）的管道来说，永冻层无法提供稳固的承重基座。所以，大部分管道被迫转到地上，同时也在我们心目中创造出横跨美国旷野的管道形象以及它所代表的一切。
译／ 杜可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