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安•阿勃丝回顾展

说到黛安•阿勃丝 (Diane Arbus)，人们总是带着一箩筐的偏见。她是六十年代最被妖魔化的街头摄影师，被称为坏女孩，害人精，结果呢，人们总是无法真正地去看待她的作品。在巴黎卡迪斯特（Kadist）艺术基金举行的
《皮埃尔•勒吉永（Pierre Leguillon）主演：黛安•阿勃丝，印品回顾展，1961-1971》的展览中，这位法国艺术家将我们带到阿勃丝的图片前，让我们真正地去欣赏她的那些摄影作品。为了打造这场展览，勒吉永在互联网上四处寻找Esquire, Harper’s Bazaar, Nova,以及其他的在六十年代雇佣过阿勃丝的杂志。然后他从杂志上取下了一百多页，将他们在基金会的蒙马特（Montamartre）沿街画廊展出。他聪明地回避了阿勃丝那些批评性强的作品，令我们看到了围绕作品的矛盾冲突、性冒险和她1971年自杀这些事情之外的故事。我们在此可以还原到某种原初的状态，放松地欣赏阿勃丝留下的这一切，杂志本身的规模和品质又能令我们静下心来。阿勃丝最喜欢的那些拍摄对象就是一些“怪人”，而自从她死后，她就一直被封为“怪人”的称号，勒吉永做的这番努力，还是很可喜的。

令人眼前一亮的图片混搭组合包括若热•路易斯•博尔赫斯和他的妻子在中央公园的照片，配的文字是他的三首诗（选自Harper’s Bazaar, 1969年3月），城市规划专家简•雅各布(Jane Jacobs) 和她那激进的未成年儿子耐德 (Ned)，他们的脸被相似的牛角眼镜框住（选自Esquire,1965年7月）；艺术家阿德•莱因哈特（Ad Reinhardt）的图片，配的是阿尼特•迈克尔逊（Annette Michelson）的文章（选自Harper’s Bazaar, 1966年11月），勒吉永也选择了一些与阿勃丝相关的图片，包括斯坦利•库布里克《闪灵》中的双胞胎，一张近期的《纽约客》的漫画，率真而充满诚意的人像摄影师沃夫冈•蒂尔曼（Wolfgang Tillmans）和安妮•莱波维茨(Annie Leibovitz)的摄影。这成为勒吉永项目中最晦涩难懂的部分，除此以外，它倒是提供了一种方法，重新检视评论与作者身份、自传与方法系统、摄影图片和解读意义之间的分界线。

勒吉永将展览本身做成了一件观念艺术：展览自身也变成了一种媒介。受到图片可复制性和轻便性的影响，他将杂志页面装裱在博物馆玻璃和胶合板之间的墙板上，厚度几乎跟原杂志相同。各张图高低不一，和杂志的排版相呼应，而原杂志则堆放在地板上，被撕掉的页面也做上了标记，以便日后再还原。但是，勒吉永展览的观念主义和内容密布的杂志页面形成了鲜明对比。配上各自的新闻故事加以说明，阿勃丝的图片具有了重新复活的真实性和新闻价值性，她再次退到了她的拍摄对象身后。观念性的展示，形成的结果表明，阿伯丝成为了博物馆的主体，而勒吉永成为了挪用主义者。

从1993年开始，勒吉永就一直收集其他艺术家的图片和电影，从中挑去一部分，编排一下，做成幻灯片展。在他的流动性活动“银幕的许诺”（The Promise of the Screen）和“幻灯片展”项目中，勒吉永通过相似的复制（卡尔•安德列，罗伯特•雷曼，奥尔登堡，汉斯-彼德费德曼）对作家（伍尔芙，保罗•策兰，贡布里维奇，雅克•德里达）所言进行引述，采用一些音乐（普罗科菲耶夫，弗兰克•西纳特拉，音速青年），产生出很多混搭的图片作品。他将学究气赋予了一种流行的意义，这些图片成为了他自己酝酿出来的摄影图片，同时也被摄影机和投影仪反射性和揭露性的镜头而突显出来。勒吉永所关注的都是与摄影有关的，如幻灯片、复制、档案、杂志，也许，这正是他之前的创作和展现阿勃丝杂志作品最明显的关联性吧。如果勒吉永认为，我们应该重新审视摄影表现中意识形态上的争执，他的做法也在表明，表现方式上的伦理性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作者身份，而是与接纳、传播和所有者身份息息相关的。勒吉永以收藏为基础的项目令人想起了另一位集收藏家-策展人和艺术家于一身的人，亚德莎•亨德尔斯（Ydessa Hendeles）以及她令人震撼的展览项目“伙伴（Partners）”，这个项目于2003年至2004年期间在慕尼黑的Haus der Kunst美术馆展出。那场精心策划的系列展和画册，以阿勃丝的自拍像开场，这张照片拍摄于1945年，当时阿勃丝二十二岁，怀着第一个女儿。她拍下这张照片，寄给跟随美国军队驻扎在缅甸的丈夫阿兰。对于亨德尔斯来说，阿勃丝的自拍像永远和同一年安妮•弗兰克的死亡联系在一起：两位年轻的犹太女性的语言和图片通过相异的历史命运而被颠覆。“伙伴”从那里指向了外界，将亨德尔斯庞大而精选的收藏所引发的离散的族群，图片和物质文化进行了汇总编目。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阿勃丝也算是收藏家。在她的个人分类学中，我们逐渐靠近了一部二十世纪的真实历史。在勒吉永以收藏为基础的展览以展览为媒介的项目中，就如在亨德尔斯的展览中，我们感受到了那些已知而难以看到的一切：传记正是历史形成的主体。在他们的每一个努力之中，勒吉永和亨德尔斯具有一个共同的伟大的知识来源：那就是ebay。

《皮埃尔•勒吉永（Pierre Leguillon）主演：黛安•阿勃丝，印品回顾展，1961-1971》在法国莱地雷（Douch-les-Mines）加莱海峡大区（Nord Pas-de-Calais）摄影中心展出，到六月一日。

莫伊拉•达韦 (Moyra Davey) 和杰森•西蒙（Jason Simon）是纽约艺术家，现居巴黎。

文／ 莫伊拉•达韦和杰森•西蒙 | Moyra Davey and Jason Simon

译／ 王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