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2007年1月,艺术家夏娜•阿南德(Shaina Aanand )和阿肖克•苏库马兰(Ashok Sukumaran)将一个装有电池的遥控器挂在了孟买住所对面的一棵树上,旁边是一个指示牌,告诉行人(印度语和英语)这是一个公用的开关,按的时候,就会打开或熄灭背后的那栋建筑的23号公寓里面的灯。无论人们什么时候操纵这个遥控器,确定公寓的位置,艺术家都会走到窗边向人们招手。
三十天后,安装在接收器上的计算器显示,共有2,618次开关。两位艺术家的行为既吸引了邻居们,同时也令人们感到困惑。他们和六个陌生人交朋友,这些朋友已经渐成习惯,每次来的时候都要按开关,走的时候也要按;这栋楼里的保安至少使用了这个小东西一次,将艺术家呼叫到楼下进行会谈,态度并不友好,他们被问道,住所里的灯究竟怎么了,这样做是不是违法?其他的问题还有:这个遥控器花了多少钱,它还能干什么,有没有偷电,如果偷了的话,是怎么偷的,从哪儿偷的,灯光一会亮一会灭是什么意思,是某种信号么,究竟是单纯为了好玩还是怀有恶意?最后,这么做究竟意义何在?
《房屋》(House)是《再现系列》(The Recurrencies Series,2007-)的一部分,通过照片,录像和日记的形式记录下来,一种延伸开来的都市行为,将电作为一种材料和比喻,在这种框架下,阿南德和苏库马兰二人也运用了其他的媒介,除了电以外,还有水,公路架构,运输系统,收音机和电视机(关于这些行为的记录,在www.recurrencies.net上可以看到)。CAMP是两位艺术家在关于灯开关的实验项目开始十个月后,与作家和软件开发者Sanjay Bhangar一起成立的团体。上述这一项目也预示了CAMP团体今后的那些更具有野心和意义深远的作品的到来。
CAMP表现了印度的很多NGO组织以首字缩写而命名的特征,但CAMP绝不仅仅代表一件事或一种东西。它的背后有上百个可能性的首字缩写,这些都是源自实现确定的一个单子里的四个词语的随意组合。每次你打开他们的网页www.camputer.org,就会有不同的名字登陆。一些很容易引起人们共鸣的名字有“作为超越实践的艺术”(Art as Meta Practices), “边缘政治公民”(Citizens Among Marginal Politics),“考虑到隐喻公众的百姓”(Commons Allowing for Metaphorical Publics)。这些名字也表明,这个团体探讨的是一些关于激进策略的效率和左翼政治遗产的问题。
阿南德和苏库马兰坚持表示,CAMP并不是一个艺术家团体,这种模式他们认为很僵化。而他们的则更具有灵活性,不同背景的人们随时可进可出,一切都在于他们所运行的项目。这种灵活性使得CAMP涉及的领更宽广,地理上具有更大的自由,由于集合了具备各种技能的人才,从而也具有更具发展力的成长空间。CAMP经常被人和Raqs Media Collective进行比较,认为他们都能够同时跨进不同的领域。这不仅打破了不同的艺术创作规则,也有效地将其他思想模式带入了艺术创作,将艺术创意的边界延伸到了艺术语境之外。
CAMP也将物理上和时间上的界限模糊。作为孟买一个实体存在的空间,大多数成员在那里生活并工作,而作为一个思想交流的在线论坛,从2007年起它已经发起了八个项目,六个在进行中。所涉及的主题有电影盗版,艺术资助和艺术监管。这些项目通常都是按照三个步骤进行。第一是研究,常常是在周末的工作坊以一起阅读、讨论和提议的方式进行;第二是展现,以初步的发现或结论作为美学的形式。第三是记录,形成文字和声画资料,然后被压缩传到网上,优势也以书和DVD的形式出版,免费发行。
CAMP的作品和大众以及自由文化运动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所有的项目都利用(并产生)开放式的网络平台,在此基础上进行分享,整理,重新分配。所以,这个团体的归档式创作,并非是纯粹的进行记录,而是将大量的资料激活,令其变得敏锐,可利用,将一个物理和隐喻性的空间理清,在这里,物质不仅可见,而且也能够运行并无限地再循环下去。
近期的《密码季风》(Monsoon of Code, 2009-),公开征集程序员来开发网页,支持CAMP的工作,包括将这个团体过去三年里收集的一切进行整合,从计算机电缆到连接器到TB级数据。初看这似乎只是自行料理的家务事,但这个项目最终的目标是打造一个图书馆,所有的材料面向公众。这就是作为艺术的支持系统。它为今后的社交打下了基础,将交流和交换看做是清楚而正当的艺术创作。
与其他志同道合的团体相比,CAMP的成员的政治性并不明显,但他们的创作可称得上是乌托邦式的。CAMP努力接受、陷入并最终超越了公公和私人团体、个体和机构意志、商品市场和自由文化运动的二元论。他们运用了廉价的材料,免费的技术,表现所谓的数字分解大会,通过贫乏的手段产生创造性,而且,与任何发现它们有用的人分享所拥有的一切。CAMP在线的陈述,表明这个团体的目标是“为未来思考并建立可能的,平等的,好玩的一切。”
这种具有多重意义的创作,到目前为止体现得最为明显的当属Pad.ma(Public Access Digital Media Archive),这个项目2008年由CAMP发起,Oil21.org(柏林的一个论坛,认为“知识产权是二十一世纪的油”)和班加罗尔的Alternative Law Forrum,以及其它的一些涉及政治和艺术的集合。Pad.ma是一个思想的储备箱,一个在线的平台,一组资源开放的软件应用程序,一个进出自如的艺术项目,在这里面,储存、调查、转换和注释了上百个小时的录像素材。很多都是CAMP为自己的项目所拍摄的,比如记录《房屋前的邻居》(The Neighbour before the House, 2009-)的录像,在这一项目里,CAMP在东耶路撒冷安装了安全摄像头,让居民使用一个操纵杆对周围环境进行探测,然后将他们看到的故事讲出来。
CAMP在艺术界也日益获得瞩目,在伦敦、沙迦、耶路撒冷都举办了展览,他们也利用了那里的语境作为后备设施,作为一种体制或网络,重新定义目标,即兴创作,作为一种获得空间、资源和信息的手段,融入到整个过程中去。CAMP将录像、演讲或行为作为具体的艺术品,但却让这一切远离市场。他们并不在商业性的画廊展出,也不出售作品,靠来自基金会和机构的资金支持。
在多层次作品《码头》(Wharfage,2008-)的第一阶段,CAMP出版了一本书,制作了一个直播广播节目。二者关注的都是沙迦Creek的单桅帆船运输和索马里半主权状态。这本书(在CAMP的网站上可免费阅读),几乎有二百个详细的船运货单,上面写下了运输的货品名,还加进了地图,船,水手,码头工人和来自沙迦港临近地区的商人的图片。广播节目,则借用了一家本地电台的广播波段,连续四天每晚播放,通过现场或者电话记录下来的歌声和故事,深入走进了本地船员和商人们的生活中。在这四个晚上里,广播节目至少使用九种不同的语言,包括阿拉伯语,波斯语,马来语,旁遮普语, 孟加拉语,泰米尔语,北印度语和乌尔都语。在第二阶段里, 《码头》将目光投向了印度西北的市镇(很多单桅帆船都是在这里制造的)以及伊朗南部的一些港口,那里是除了沙迦外另外的主要运输干道。
这一项目就这样放在了一个高密度的环境里,这里充满关注,有阴谋的威胁,以及一些或多或少被回避的东西,如海盗、金融危机、内战、制裁等。《码头》这个项目目前被CAMP放在了一个四重的图表里,在这上面,东非、中东、南亚被市场、服务、制裁、海盗等这些重叠的因素连接在一起,而所有的这些又以不同的方式推动着商业的发展,既不是相对称的又没有互惠往来的关系。
像《码头》这样的项目,勾勒了一幅宗教图景,它的议题和与拍摄对象之间的关系,与主流媒体典型的画面非常不同。在西方的媒体里,索马里被表现为一个利益必争之地,高海的海盗,青年党Al Shabab领导的暴动上升成为了Al Qaeda级别的恐怖威胁,以及针对西方的圣战,这些在媒体上屡见不鲜。《码头》所关注的,不是索马里这里在向外界输出什么,而是什么输入了进来, 那些木船上廉价的货物,在雷达的监控下,卸载到了破旧的码头,这些东西对那些寻找更大头的海盗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码头》令人们联想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索马里现实,这个事实和那些失败的宣言和恐怖主义威胁并行存在。随之出品的书里,哲学家阿帕杜拉(Arjun Appadurai)诠释了CAMP计划的核心:关注那些被交换的,而不是只停留在交换的功能或形式上,使得这种讨论变成了一种可能:政治形成了交流和价值之间的链接…这种争论,证明了商品就像人一样,也具有社交生活。
将印度和伊朗与亚丁湾和非洲之角之间连起来是一条古老的航线,《码头》所要表现的是它们在今天的作用,这条航线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现实,尤其是通过资本主义的变形。更重要的是,通过传播歌曲,故事,书记和广播,以及那些相同的贸易链条,使得这个项目在概念上和操作过程中,都具备了跨国的性质,它诠释了改变的可能性,从技术上推动了与那些交织着希望、渴望和欲望的人类兴奋点之间的互动。CAMP令我们想象出一个重新被规划的艺术世界和艺术创作途径(通常意义上讲,这条路都是从工作室走向画廊走向博物馆),而他们却将其带到了新的地方,打个比方,就如一船的货物驶向一个未知的领地,虽如此,但也许不再恐惧。
凯琳-威尔森-葛蒂(Kaelen Wilson-Goldie)是贝鲁特的一名艺术评论家。
文/ 凯琳-威尔森-葛蒂 | Kaelen Wilson-Goldie
译/ 王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