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 PRINT 2017年1月

王兴伟,《汉奸》,2015,布面油画,200×240厘米.

王兴伟:荣与耻

王兴伟,《汉奸》,2015,布面油画,200×240厘米.

王兴伟最新的个展显然是受到了站台画廊新空间的启发,在观念框架上与展厅的前后关系结为一体,构成了一种二元对立的展览结构。展览主题强烈的摆出了道德价值,王兴伟邀请了一位道德劳模,同时极富传统儒家知识分子色彩也自称“乡绅”的老栗来题写展览标题,在传统中国社会,德高望重的人士也常常担当仲裁者的角色。但如此大张旗鼓的“宣讲”荣与耻,很难不让人觉得有一丝“讽刺与幽默”,因为就在前几年“八荣八耻”还是中国官方热衷的道德主义教育的口号之一。不过,王兴伟很大程度上是在把道德主义的形式当作一种美学内容来使用,比如油画旁边的打油诗,主题是歌颂或揭露,这种被《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所加持的民间传统中的道德主义内容被他用一种油滑的书法风格抄写,并装裱成传统卷轴,挂了出来。

在“荣”的前厅,绘画的题材是济公、白求恩大夫、八路军女战士、革命圣地风景(圣彼得堡涅瓦河,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的地方)以及幸福的人民群众,这些民间传统的或社会主义文艺传统中的正面形象,与之匹配的是优美、流畅、庄严这些经典的、高级的、正面的美学价值。但一部戏中的反角往往更为出彩,在“耻”的部分,以近年来饱受讥笑的“抗日神剧”为参照的各种蠢笨的出丑跃然布上,鬼子和汉奸在村子里表演着各种滑稽可笑的情节,而草垛和房屋则带着抗日武工队老乡们的神态和表情。一边是正剧,一边是滑稽喜剧,但与“荣”相比,“耻”部分作品的创作时间,以及风格与方法更为统一,更能够代表王兴伟这一阶段的绘画尝试:把儿童画风格、讽刺漫画风格与立体主义、未来主义等现代主义风格,在一种更为鲁莽因而看似没有修养的涂绘中混搭起来。但背后却是精心控制的立体和平面的造型,如《汉奸》前景的两个汉奸,王兴伟完全是通过一套漂亮的型体与形状的“组合拳”把这一胖一瘦的两倒霉蛋的可怜遭遇表现出来,尤其是那个梳着中分头的瘦子,他嘴啃泥的表情是一系列造型研究的结果,这一系列的习作草稿就呈示在侧厅。

在这个意义上,展览在前后厅的对比关系之上,又外延着一个效果与方法,或者说前台与后台的双层结构。道德主题只是幌子,这个展览更隐微的主题在于道德与风格的关系,正如作为展览前言的题记所暗示的,一边是寒山的劝戒偈子,一边是赵孟頫的题诗画论。而同时,画家的作品与画家的本人则都像是他画中的那个济公,在狂癫的风格现象下,不露声色地在确立着艺术风格及政治伦理的某些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