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毕晓普(Claire Bishop)是纽约市立大学研究生部艺术史博士项目教授。
1. 弗洛伦蒂娜·霍尔辛格(Florentina Holzinger),《TANZ》,巴黎La Villette,2023年12月14-16日
对芭蕾的机构批判已经有很多种形式了,目前来说或许已经太多了。这部酷儿女性主义亚文化挖掘机为芭蕾这个类型注入了新能量:它揪住皇家舞蹈传统的头发,检查其生殖器,用钩子刺穿它,把它绑在摩托车上从房梁上悬吊下来。可想而知,观众对这场包含女性裸体、撒尿和电锯屠杀的表演风暴的反应两极。我是在芭蕾之乡巴黎看的演出,许多人因厌恶而离场。我却感到兴奋和愉悦。再来点!
关于弗洛伦蒂娜·霍尔辛格的更多内容,可以参考今年九月刊娜嘉·阿布特(Nadja Abt)的评论文章。
2. 亚历克斯·塔塔尔斯基(Alex Tatarsky),《女妖之地的悲伤男孩》(Sad Boys in Harpy Land),纽约Playwrights Horizons,2023年11月2日-12月10日
它让我笑,让我叹息,让我哭——有多少作品能让你这样?塔塔斯基尔,在小丑和即兴表演领域崭露头角的一颗新星,让你再也无法直视一罐凤尾鱼。他们先是拿启蒙运动时期的德国特权男孩开涮,再将全场观众都带上舞台。最后吟游诗人风格的结尾围绕“流浪的犹太人”(Wandering Jew)展开,为这部成长小说提供了一剂解药,以深刻哀切的反战紧迫感重构了整部作品。
3. 克里斯托夫·布歇尔(Christoph Büchel),威尼斯普拉达基金会
大杂烩、坏男孩风格的装置艺术还活着。布歇尔用一堆贱价清仓标语、逼仄的钢管舞房、一种新的加密货币、外卖大餐的残羹剩饭、来自乌克兰边境的视频监控以及堆积如山的废弃商品来破坏普拉达的豪华宫殿。在这堆破烂残骸之中,串联着一条关于价值与破产、道德与金融的线索。数个世纪以来的银行业、殖民主义和财富的庸俗标志(高尔夫球杆、珠宝、枪支、艺术品)与该建筑本身的悠久历史(曾是塞浦路斯女王的住所、当铺和威尼斯双年展档案馆)融为一体。是今年威尼斯双年展的亮点。
关于克里斯托夫·布歇尔的更多内容,可以参考今年九月刊西蒙·丹尼(Simon Denny)的评论文章。
4. “布莱希特:片简”(brecht: fragments),伦敦Raven Row,由Phoebe von Held、Tom Kuhn、Alex Sainsbury和Iliane Thiemann共同策划
Raven Row做的都是伦敦的公共机构应该做但没有做的展览。这场分为两部分的展览展出了贝托尔特·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剪贴簿的内页(其中一些此前从未展出过),包括很多与社会动荡和独裁者的手势语言相关的图像,填补了阿比·瓦尔堡(Aby Warburg)的《记忆女神图集》(Mnemosyne Atlas,1924-29)和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的《图集》(Atlas, 1962-)之间的历史(和概念)空缺。透过这些档案,布莱希特的创作过程本身被呈现为一种拼贴形式,这一观点又在展览的第二部分得到重申:布莱希特的四个未完成的戏剧作品片段每天都在展厅上演。其中,在亚马逊纸板箱铺成的场地上表演的《面包店》(Der Brotladen ,1929-30)最震撼人心。布莱希特的作品依旧充满力量,《面包店》让我为资本主义导致的人性沦丧落泪。
展览与柏林艺术学院贝托尔特·布莱希特档案馆合作。
5. 卢宾娜·希米德(Lubaina Himid),《为金钱命名》(Naming the Money),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
在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精彩的群展“纠缠的过去,1768年至今:艺术殖民主义与变革”的最后部分,观众会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百个色彩绚丽的真人大小的彩绘木版人像之中:他们身着历史服装(比如紧身裤、灯笼裤、宽袖),手持各行各业的工具(如布料、锅、鞋、古提琴)。但在每个人像的背后都贴有一张相当官僚的标签:一张“资产负债表”,上面用五行诗句暗示在新形势下被贬低的昔日技艺。如今20年过去了,希米德的装置依然给人新意如初的感觉,它富有诗意地为几个世纪来背井离乡的生命、被切断的传统以及因殖民主义被迫改变的身份作证。
6. 梅特·英瓦尔森(Mette Ingvartsen),《滑板公园》(Skatepark),柏林艺术节剧场,2024年8月17-18日
舞台被布置成一个滑板公园,本地滑手们在测试滑板坡道。随后,英瓦特森的舞蹈团队(来自她家乡布鲁塞尔)登场。一个越来越复杂的编舞逐渐展开,配乐由演出参与者挑选。这是作为社会编舞的社会实践,混合了高雅与低俗,并设法将(人数上处于劣势的)女性滑手置于中心位置。它的美学余韵持续了好几天:流动的感觉、轮子的顺滑、无情的循环。
7. 伊沃·迪姆切夫(Ivo Dimchev),《与耶稣同在地狱/Top 40》(In Hell with Jesus/Top 40),纽约La MaMa,2024年2月15-25日
如果你还没听说过迪姆切夫,那赶快开始关注这位出色的酷儿天才吧:他是一位常常戴着假发的保加利亚表演艺术家和歌手(曾参加过X-Factor比赛),具有令人不安的能力,能强迫观众在舞台上做出荒谬的事情。在音乐剧《与耶稣同在地狱/Top 40》中,观众被问得哑口无言: 你想与耶稣同在地狱还是与特朗普同在天堂?你要肮脏的下体还是肮脏的碗碟?他的另一部表演作品《METCH》(即音乐Music、展览Exhibition、文字Text、编舞Choreography)则更加低调和连贯,它集工作室参观、拍卖和展览于一体,伴随着伊沃自己创作的歌曲,最后由观众发表即兴批评。
8. 因卡·埃西·格雷夫斯(Yinka Esi Graves),《消失的表演》(The Disappearing Act),柏林HAU2,2024年8月24-25日
这场表演展示了黑人弗拉门戈的精湛技艺,汇聚了舞者格拉夫斯、鼓手(她的妹妹雷米)、歌手(Rosa de Algeciras)和实验弗拉门戈吉他手(Raúl Cantizano)。演出通过混血马戏艺术家拉拉小姐这一角色(Miss La La,德加1879年的一幅画作以她为主题),揭开弗拉门戈舞的离散根源。在德加的画中,拉拉小姐的面容模糊,但身着闪亮紫色华服的格拉夫斯为我们呈现了特写和转变,实现视角的变化,并以精准且充满力量的节奏传达。
9. “无名氏:早期美国北部黑人的存在与缺失”(Unnamed Figures: Black Presence and Absence in the Early American North),纽约美国民间艺术博物馆,由Sadé Ayorinde,Emelie Gevalt和Rl Watson策展;“朝向欢乐:美国艺术的新框架”(Toward Joy: New Frameworks for American Art),纽约布鲁克林美术馆,由Stephanie Sparling Williams, Caroline Gillapspie, Catherine Futter, Liz St. George, Nancy Rosoff和Dare Turner策展
感谢上帝,新一代的艺术史学家已经到来,他们潜心研究历史藏品,策划大胆、革新、修正性的展览。而且令人欣慰的是,他们并未受到对作者不明确和信息不完整的作品的惯常策展偏见的约束。这两场展览在媒介(包括绣毯、达盖尔银版摄影、编织篮、鲸鱼牙齿)和展签写作(美国民俗艺术博物馆对推测性观点的采纳和布鲁克林博物馆对历史肖像的“变装解读”)方面都采用了相当新颖的方法。美国艺术史给我的印象一直是平淡、乏味且政治性上很可怕。这些策展人通过黑人女性主义的视角重构过去,找到了让缺失和对立焕发生机的方法。
10. 大学占领行动
数十年来政治行动上最活跃的一代学生站出来抗议以色列在加沙的可怖杀戮。他们的和平营地和现场教学活动重现了“占领华尔街”的精神(和面貌)。但结果是,大学-警察-财阀政治之间的强硬合谋暴露无遗,他们用保守的爪子掐住学生们的脖子,还反过来用“反犹主义”的说辞来安抚自己的捐赠人。中东政治是复杂的,但反对种族灭绝的立场并不复杂。
文/ 克莱尔·毕晓普
译/ 冯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