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敬班

  • 影像 FILM & VIDEO 2017.10.08

    不速之客

    Douche bag,我还是去查了一下字典,试图进一步明确这个词的意思。但这是回来以后的事情了。在奥伯豪森电影节Q&A的时候,一个胖子主持人问我,我有没有觉得我片子里的一个片段很多余,是一个douche bag?当时没有马上问问douche bag具体什么意思,让我有点追悔,我怎么就开始说我觉得他之所以这么想,可能是因为有点没看懂这个、还有那个。他也没对此提出异议。几百部短片让人筋疲力竭,英国退役军人的犯罪问题,菲律宾贫民区,七十年代某希腊女明星上英国电视节目“帕金森秀”,巴西的日本人社区,以及一些我根本没弄清楚是哪儿发生的什么事……了解所有片子的背景是不可能的,这些不加解释的呈现也招致了“传统”电影观众的不满,有人在论坛里开始把矛头指向当代艺术对电影的不良影响。一周内你会不断地听人提起:评委里有一些来自“当代艺术”背景的人。障碍大到如果你不了解他人的事情,这些影像可能完全不可接近。

    有一天早上,四个土耳其人用不太流畅的英语做了一个论坛,主题是:“土耳其的独裁转向: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寥寥的观众中对土耳其有深入了解的更少得可怜,我连那些名字都搞不清楚,问题集中在:泛泛地——关于去年的军事政变上,更泛泛的——民主和自由上,女性问题(每一场问答、论坛都有至少一个基于男女人数统计的妇女问题)。我发现,急于辩解又说不清楚的不止我一个。那些宏大、激烈的政治社会事件难以回避(又为什么要“回避”呢?),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些。所有语言都显得陈旧、无效。台上一个土耳其记者大叔,说着说着就说到自己九十年代因为言论被关进监狱的经历。前一天,在一场德国电视电影学院的专场放映上,他就坐我旁边,我们随便聊了两句,我好像说了“这两天看的大部分片子都让我想问导演,他为什么拍这个”,之后,他递给我他的名片,让我写信给他。灯灭了,第一个关于一个衰老的过时女演员的故事开始五分钟后,大叔站起来走了。

  • 观点 SLANT 2015.10.24

    顺流而看:再读红色摄影

    当提到“英雄”,或者更加具体一些,比如“抗战英雄”,你和我在脑海中应该都会立刻浮现出一个形象,这一形象的表情、衣着、姿态,它被观看的角度,在你和我脑中那个画面里构图上的位置,可能都极其相似。这是一段贫瘠的历史,当我们试图构建“解放区”的概念,以及对它进行想象时,无论从文字或图像上,可以参照的资源都非常有限。照片数以万计,但似乎都可以被归纳成几个简单的主题——领导人的肖像,英勇战斗的士兵,胜利的场面,贫苦的农民,解放区的政治文化生活;再现它们的手法也几乎千篇一律。对现在的我们而言,这更多意味着一种沿用至今,早习以为常的政治宣传套路。大量这些拍摄于1937年到1949年的“红色摄影”也因此遭遇了被观看的困境。我们对它的熟悉,以及这种熟悉所伴随的不信任感使它们几乎无法被观看,似乎每一个画面的细节都被精心安排过,每一张照片都是那么确定,让任何一种观看都难以逃脱它被设定好的意义。当你试图翻过图像的表面,从现有的对“红色摄影”进行梳理的研究中寻找历史的痕迹——那里详细记载着相关的各种日期、人名、机构和人员的变更、轶事……但你会沮丧地发现,对它们拥有解释权的那些人并没有很有效地利用与历史亲历者(他们中大部分早已经过世了)交往的机会,甚至没有很好地利用自己的亲身体验,他们在描述一个红色摄影师的思想、观念与工作时的措辞与那些照片塑造印在它表面上的英雄的方法并无二致。

    但观看的欲望一直存在。在去年

  • 影像 FILM & VIDEO 2012.09.11

    历史,价值观与纯净的电影

    对话起始于王兵最新的作品《三姊妹》,但由于影片还没未做公开放映的原因,所以开头的部分有所省略。真正的展开依然围绕着《铁西区》与《夹边沟》这两部王兵电影创作历程中的坐标式作品。他在谈话的过程中不断以某种“电影保守主义者”的姿态,强调在这个时代保持电影的纯净、价值以及理想主义的重要性。这种乌托邦式情结清晰的贯穿了整个对话——然而回到作品层面,我们依然可以从中找寻到这种情结所遗留下的饱满痕迹,即使这些痕迹总是以某种质朴、冷静的姿态进入我们的视野。

    杨:您似乎只有第一部作品《铁西区》是相对完整的关于城市的纪录,之后就似乎再也没有接触过关于城市的题材了。

    王:是的,因为我觉得能够称得上城市的,首先它要具备一个完整的城市体系,而这个体系其实是人的生存与文化的体系。中国存在这种体系的城市非常少,上海可能有一点儿,比较完整,历史比较长;北京不见得,虽然是一个大城市,却并没有那么长的(现代)城市文明。所以从这个角度再去看,中国大多数的城市,只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它们没有促成真正的城市的生存经验与文化逻辑。你把大多数的城市解构以后,你会发现它们和农村没什么区别。

    拍摄城市,事关你拍摄一个什么样的文化。城市不仅仅是生活于其中的人,还有文明。所以中国的情况,就是你拍城市还是农村,情况都差不多,因为生存经验与观念相差无几。底层的城市谈不上城市的文化,比较重要的无非是计划经济的体系,机关,单位,国有企业,但没有城市文明。我不愿拍城市的原因就是在城市你看不到东西。中国毕竟是一个农业国家,在思维与处理问题的方面,农民与城市居民的区别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