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 | Manuela Lietti

  • 小说艺术

    尽管文学小说和艺术之间的关系从未被系统、全面地研究过,但是自现代主义鼎盛期以来,两个领域间的互动就已经广为人知,且成果颇丰:毕加索和纪尧姆·阿波利奈尔;格特鲁德·斯泰因和欧内斯特·海明威;包括安德烈·布列东在内的超现实主义运动核心成员;达达主义者和未来主义者的宣言癖……OCAT深圳馆的群展“小说艺术”梳理了中国当代艺术内部对上述关系的反思和探索。十位参展艺术家年龄段、媒介和工作方法各不相同,但对“小说”(虚构写作)的强烈兴趣成为连接他们多元化实践的共同线索。此处的“小说”既可以是一种方法论,也可以是一种元语言;既能有机地进入艺术家的整体创作,也可以是他们私下从事的活动。围绕对艺术与小说之间互动关系的不同理解,本次展览不仅呈现了每位艺术家最终的视觉成品,也揭示了他们在创作中依循的心理状态和情感模式。

    其中一些作品脱胎于艺术家自身的虚构写作。比如蒋志的《空格之书》(2018)就源自他2002年写的一则童话。童话讲述了一个渴望被发表的字,却永远不能通过“主编”的审查。最终,这个字否定了自己作为“字”的本质,变成一个空格,成为一个“负”元素,但它依旧在话语中扮演着不输于字的重要角色,艺术家的致敬更使其存在变得合理合法。冯峰的《有个女孩叫巴黎》(2017-2018)是一件同样融合了艺术家过去的文学和视觉创作,多层次、多媒介的“总体艺术”作品。通过事实和虚构的不断叠加,艺术家尝试用多种叙事语气去重建一个尚未出生,名叫巴黎的女孩儿的“真实”人生。《三个着魔的人》(2018)一方面直接把金闪自己写的小说片段以文字形式喷绘到墙上,另一方面引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群魔》与加缪的《反抗者》,提示观众思考下述问题:虚无主义领导的革命,如何导致了比反动力量还要糟糕的后果?

  • 刘晓辉

    刘晓辉的最新个展“两个动作”可以说汇总了过去三年来画家在创作形式和语义上一直探索的某种转变。尽管这一转变既非偶发的方向转换,亦非步步演进的新作实验,但我们仍然能够从中发现某种有机的生长过程——每件作品在单独成立的同时,也连接起艺术家过往的职业生涯,以及绘画这一刘晓辉偏爱的表现手段所具备的更广阔的意义。

    此次个展以大尺幅绘画为主,杂以数件小作与一系列素描草稿,如展览标题所示,作品均事关“动作”,尤其是人在镜前穿衣脱衣这一日常(非)事件。该母题始于“女模特的一天”系列作品,自2007年以来就反复出现在艺术家的创作中。除了较之过去更为宏大的尺度,作品中更为明亮的色彩、大胆的笔触,以及强劲的几何造型,同样令人耳目一新。倘若说刘晓辉之前的作品擅长以克制的线条营造细微的差异,那么此次展览他则以各种“纯粹”或“不纯粹”的处理方式大量运用了黄、绿、黑、白与灰色,制造出强烈的视觉效果。这些颜色有时以最高的亮度,几乎未经调和就直接涂上画布,例如《三个动作》(2016)中的黄色;有时隐藏在预先打底的层层色彩之下,在画布表面形成裂纹和可触的肌理。靠近细看,厚涂法的浓墨重彩揭示出画作形成的历史,宛如作品的DNA。这些痕迹将绘画过程的不同阶段推至表层,暗示观众他们眼前看到的只是整个过程最终定型的结果,是无数种可能中最后浮现出的一种可能。因此,这些图像并非静止的再现,它们在试图捕捉的同时也尝试超越捕捉对象本身。

  • 化学之爱

    当代唐人艺术中心的群展“化学之爱”无论从视觉还是概念上来说都十分多元化,参展艺术家大多出生于1980、1990年代,所用媒介跨越录像、装置、绘画、摄影和表演。除了年轻这一共性,他们还都有着相当国际化的经历及简历。整个展览策展思路的出发点是一本题为《PiHKAL:化学之爱》(PiHKAL: A Chemical Love Story)的书。书中研究主要集中在致幻性的化学合成物;作者亚历山大·舒尔金博士(Dr. Alexander Shulgin)和他的太太安·舒尔金(Ann Shulgin)将这些药物视作自我认知的绝佳工具。通过使用药物,那些不真实的、虚构的、人造的感受可以直达大脑皮层,但这个“平行世界”注定会消退,留下的是失落、妄想和空虚。在策展论述中,同样的妄想是由数码科技、社交媒体、虚拟的互连性和超链接引发的,所有这一切都有赖于感官作用于大脑,但最终结果仍然是孤立。艺术实践也无法摆脱这种妄想和孤立的影响。

    展览的组织方式更侧重个体艺术家的独特性,而非着意形成整体叙事。一进入展厅,观众就可以发现自己正面对着各种或大或小的矛盾。其中一些相对来说更私密和微妙的作品几乎是以一种逐渐遁去的姿态存在——无论是表现一种临时状态还是以转瞬即逝为主题。卡娜的作品《沌白》(

  • 邱世华

    作为麦勒画廊在798艺术区新空间开幕的首场展览,邱世华的最新同名个展可以说充分转译了艺术家极度个人化的生活方式,以及他对道家思想深刻而真挚的热情——其对应的是某种内在的节奏和逻辑,而无谓外在的压力或潮流。

    此次展览汇集了邱世华过去几年的创作,作品均为首次在国内展出。每件作品既自成体系,同时也回应着一种更大的“总体艺术”:一条融合了艺术与生活,个体与天地的创作之路。对于不熟悉邱世华作品的观众来说,如果不仔细看,也许会觉得这些画作都只是极简或抽象的空白画布,但如此简单化的定义无助于我们的进一步理解。邱世华的消色画如同一道道内心风景,有无相生,通过“无为”的沉思以及自然的唤起过程显露自身;只有不急于立刻获取视觉形象的耐心观众才能把握作品背后的层次。在可见与不可见,物质景象与身体感知之间距离逐渐缩短的过程中,湖泊、松林、山峰、峦坡、大海皆跃然布上,无限的可能性出现在视觉局限被超越之处。这是一个摹仿被召唤取代,实景由心相更替的过程。这些变化不息的幻相先于任何理性思考而存在,只在灵光一现,刹那际会之时,被艺术家付诸纸上。

    因此,邱世华笔下的风景从来就不是说教式的描绘或再现——他的作品大都无题绝非偶然。这些诗意之作拒绝任何固化的、标准的解释。在邱世华的世界里,现实与理想相交,个人意志与自然节律相和。他的作品看似相同,实则各异,向观众展现着生命与存在之间难尽言说的秘密,也让我们的所见与所思,更为广大。

  • 蒋志:注定

    对于人类而言,行使自由意志是“存在”和“人之为人”的先决条件,只有人类会把自由置于如此至高点——尽管如今各种因素正迫使人类不得不重新思考自身在整个宇宙中所处的位置与各种行动或情感的发生可能。正在北京魔金石空间举办的蒋志最新个展“注定”便反映了艺术家对这些问题的敏感与焦灼——在此,艺术家弱化了对特定美学形式的固执,同时无意于取悦或迎合走马观花式的观看,整个展览似乎是为那些在乍看的疑惑后依然有心停留的观者预留的召唤记忆与感知的神秘礼物。一系列视觉提示充斥在空间中,试图牵引出的是命运与可感之物相互交错相织的复杂体验。

    步入展厅,首先进入眼帘的是挂于前厅的摄影系列《注定之物》(2015-2016)。照片的处理令人难以辨识,异体形态的图腾伫立于陌生的背景前,某种不确定的外层空间从画面中延展至现实的维度,人们对于确定把握这些怪异形状背后的源头和所产生的效果几乎无能为力——它们像是“注定”如此的。主展厅展出了双屏录像作品《看与知,或命运之爱》(2016),与之呼应的是LED显示器滚动播放的波兰作家斯坦尼斯拉夫·莱姆(Stanislaw Lem)的小说《索拉里斯星》中的节选、戈达尔的剧情片《轻蔑》中的对白以及罗丹的一段访谈。与蒋志有着十几年合作经历的音乐家戈非的音乐在展厅中回响。

    双屏录像中,其中一屏围绕着两具裸体/个体的“相遇”展开。尽管两个身体在物理层面上不断靠近,但完全的封锁却使之进入

  • 刘辛夷:十万八千里

    步入在空白空间展出的刘辛夷最新个展“十万八千里”,最突出的感受是一种眩目的错位感。每件作品都明显地展露出一种相当出人意表的双重特质,冲击着观者对现实的确认和感知,以及调控现实的人类认知过程背后的运作机制。展出的各件作品彼此呼应,形成了一件向社会现状提出挑战的总体艺术作品(Gesamtkunstwerk),并给人一种置身于沉浸式装置中的感受——观者被悬置于限制(边界)场域与自由(流通)场域之间,而不仅仅是与某一件作品进行单独对话。展览的“边界”章节在视觉上由作品《复兴之路》主导。四个臭名昭著的中东独裁者形象被做成剪影置于四台道闸机之上,作为闸杆时起时落;和那些过海关时的边境闸机类似,这组作品同时带有威胁和放行的意味。剪影身上出现的同心圆图案也绝非偶然,它们提示了观者这些形象作为移动靶的属性,同时也暗示出上述中东政权以及广义上的权力临时性的本质。这件中心作品的四周是一系列作品,它们机智地营造出视觉及语义脱轨的效果。《九段肠》,用树脂做的香肠勾勒出一张高度敏感的南中国海区域地图,象征着肉欲和世俗世界对卓越的渴望;《乐园》则是一辆表面上天真无害的手推车,车上印有“Border Control”(边境管制)字样(该字样也可读作“Control Border”[管制边境])。同时展出的还有刘辛夷“大宗帝国”系列中的几件作品——多幅地图被镌刻在用以指代相应国家的不同动物的身体上。这些动物代表着所有国家共同面临的剥削——它们都被切割成块,像生肉一样在市场上等待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