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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官世界[北京]

2009年4月的第一个周末,一系列展览中至少有三个都与“感官”有关,或者说“玩身体的”。

4月2日傍晚,“唐人当代艺术中心”,泰国艺术家里克力•提拉瓦尼(Rirkrit Tiravanija)的个展《别干了》正在举行闭幕式。在1月9日的开幕式上,Rirkrit请来的师傅曾为观众奉上豆腐脑和油条。这天的闭幕式上,Rirkrit围着白围裙,在制砖机附近逡巡,视察排着队缓慢通过炉膛的羊腿、烤鸭们。策展人吴承祖则在展厅另一头戴着耳机打碟。泰国香料的气味弥漫展厅。

左:评论家黄笃和艺术家王庆松; 右:Antoinette Aurell (提拉瓦尼夫人)和艺术家里克力•提拉瓦尼(Rirkrit Tiravanija)
图片提供:任兰

里克力•提拉瓦尼表示:“我不喜欢开幕式。人们来,作品摆在那儿,结束了。对我来说,那并不是结束。”他指着砖头上的编号说:“这里一共有14,086块砖,正好足以建造一间普通的北京‘胡同’房屋。有朋友建议说,不如他把所有砖都买下来,然后让我设计,盖一个真正的房屋。我觉得这是个有意思的建议。”

左:画廊家桦林(Waling Boers)、张巍和《北京青年报》的乔颖;右:艺术家刘韡和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馆长杰罗姆•桑斯(Jerome Sans)

吴承祖证实说:“他(Rirkrit)讨厌派对。这是工作。”吴回忆说,在开幕式上,艺术家指挥工人舀豆腐脑、刻字、烤砖。完了两人去喝酒,Rirkrit告诉他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砖窑工人习惯顺便在窑炉上烤Pizza。他们当即决定要搞一个这样的闭幕式,用制砖炉给大家烤肉和咖哩饭。

来宾不少,食欲旺盛,食物却供应得很慢。我没有等到咖哩饭出炉,只等到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讲座于七点四十结束后,奥拉维尔•埃利亚松马岩松一行也出现在“唐人”。趁机拍了一张两位艺术家的合影,等到明天他们的展览《感觉即真实》开幕时,这两颗明星一定被团团包围,不得近身。

4月3日下午一点半,UCCA馆长杰罗姆•桑斯对话艺术家奥拉维尔•埃利亚松、建筑师马岩松,三位主讲人迟到了半个小时。尽管在西方世界炙手可热,这却是Olafur Eliasson第一次来中国做个展。这很奇怪,他的作品恰恰是中国官方和民众都喜闻乐见的类型。

左:摄影家刘香成和评论家凯伦•史密斯(Karen Smith); 右:艺术家梁冰和策展人姜节泓

对话进行过半时,马岩松表示,在当前的环境下,建筑变纪念碑了,他如果一味迎合迁就,就真变成专门设计地标的建筑师了。他们事务所也尝试做些小东西,可是你可以躲在村子里做你想做的房子,整个城市最后还会变成它该变的样子。“特别矛盾的一个事情……”他忽然说不下去了,示意桑斯和埃利亚松继续谈话。一向是杰出青年、成功人士的马岩松当众流露出一丝理想主义者面对冷硬现实的挫败感,这让我觉得很性感。

Olafur Eliasson讽刺了上海世博会。“在世博会上,除了大物件之外,什么都没有。无人关心物件之间的空间。很难去推销物件之间的空间,因此在我们这个社会里,它们毫无价值。”他们的作品希望突出这个“空”,“空”不是空无一物,因为有观众行走其间。埃利亚松能够非常清晰地解释自己的观念,这是明星艺术家的一大特征。

我迫不及待地排队进入“尤伦斯”主展厅,排在我后面的是一位首师大的研究生,他姓朱。有颜色的光在迷雾空间中绘制了一幅“色彩地图”,一起进去的人很快消失在浓雾中。你孑然一身,对这个世界重新充满了好奇。好奇赋予了你行动的力量。在浓雾中,看到任何一个人现身眼前,都会倍感亲切。虽然看不清对方,却能听见笑声、说话声。空间变作舞台,观众转换成演员。我想起奥拉维尔•埃利亚松说过的话:“我们创造了一个新的城市,观众进入这个城市后需要发展一套自己的导航系统……导航系统是一个建制。像其他建制一样,这是可以改变的。”我不得不说,在此刻的中国,这是一个非常鼓舞人心的说法。

地板整体缓慢地向上倾斜,接近大厅的另一端时,突然变得陡峭。在我意识到这一点之前,就一屁股跌坐在地。我索性坐在地上脱掉靴子,朱君要过我的相机,为我拍照。我问:“我是不是看起来很狼狈?”“不,你看起来很自由。”对,我此刻感知的正是“自由”。

以男性为主的中国观念艺术家似乎对Olafur Eliasson普遍不持很高的评价。究其原因,大抵是嫌他不够“当代”,他的作品好像可以被视为“大地艺术”的某种延续,也就顺势被归入现代艺术。另外,Olafur Eliasson也是时尚界的宠儿,他在2006年为路易•威登设计的灯饰作品“Eye See You”同步闪亮在全球360多家路易•威登专卖店橱窗里。《感觉即真实》这个据称耗资三百万人民的展览,主要赞助商之一就是LVMH集团。业内有这种“凡是时尚圈力捧的,就是我们不齿的”这种倾向,例如村上隆。

无论手法新旧,《感觉即真实》在某种程度上触动了我。Olafur Eliasson和马岩松在现场制造出某种“在一起”(togetherness)的感觉,即使那只是短暂的乌托邦幻觉,依旧是一次美好的“人类”共同经验。

步入“魔金石空间”的何岸个展,《我相信有人会带我到那个地方,但那是明天的事》。伴随着音频嗡响,也是倾斜的地板,也是挑战人体感官的企图,难怪徐震会戏称埃利亚松是“外国的何岸”。何岸不无忧虑地问:“真的很像吗?”我坦白说:“对于直接从‘尤伦斯’那个展览走出来、进了这个展览的人,容易产生这样的联想。对于没有先入为主的人来说,不像。”

左:建筑师马岩松和冰岛艺术家奥拉维尔•埃利亚松(Olafur Eliasson); 右:艺术家何岸、胡向前和刘窗

“长征空间”重新装修之后的“第一次”,给了周啸虎朱昱。在个展《词语链》上,周啸虎展出了他的五个粘土动画短片新作和一些相关的粘土小雕塑。在另一边,则是朱昱的个展《什么玩意儿》,展厅四壁挂了一溜儿逼真的茶杯底和小石子油画。开幕前一小时,评论家高士明卢杰在现场就朱昱的个展展开讨论,经卢杰同意,高士明向我总结评点如下:

左:策展人胡昉; 右:长征空间的卢杰、艺术家杨少斌、周啸虎和朱昱

朱昱画这组作品的五年时间里,同时也在做另一个作品‘为联合国成员国所作的192个方案’。他白天画画,晚上想方案。白天幸福、踏实;晚上:激动、亢奋。这些胡乱意淫的观念艺术方案沿用了公共套路,是某种程度的社会定见,是对套路化的、流行的当代艺术的戏仿。

关于这组方案,朱昱说过两句话:‘我感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与我有关。’‘这些方案不出自我的头脑,而是出自一个公共大脑。’

他的白天和黑夜是分裂的。朱昱就是一个当代艺术的病人。他的做和想是分开的,不兼容的。他以一种策略性的方式退回假幸福当中。有人说:‘这些画如果不是放在长征空间,而是放在对面那些小画廊,一万块钱就卖掉了。’我不认同。那些石头很难画,既要有死气,表现出腐烂感、身体感,又要很干净。这种不容易在于大家不会忘记朱昱是吃过人的。人们不会仅仅看到石头,他们可能看出人脑、骨头。朱昱的作品利用了自己的食人史做了意义加持。

左:歌手左小诅咒和艺术家徐震; 右:艺术家林天苗和喻红

我相信朱昱绘画时的快感,经过杯子的边缘线,突然从3D进入平面,所有的古典审美都在起作用。朱昱以一种极其经典的方式,挑剔地安排画面。画是认真的,这里面的满足感是可疑的。”

说来说去,这个展览也是玩“身体”的,是为当日开幕的第四个“感官”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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