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所闻 DIARY
才看到黄专老师在《别了，北京》中感慨“投资者爱的不是艺术”，又听说在上海坚持了近十年的非营利空间“下河迷仓”因财力不济暂停运营，感觉艺术和资本似乎不会再爱了。但我们马上迎来了它们又一次的高调秀恩爱——全新创办的Art021当代艺术博览会在外滩边的中实大楼盛装亮相。“021”既指上海区号，也指21世纪，几个数字点出了创办人包一峰先生和应青蓝女士以及主办单位上海国际艺术节的用意：立足本土，放眼未来。
中实大楼是幢颇有年代感的欧式建筑，在老式升降机里，两位观众讨论起这座建筑物让博览会有私密、华丽之感。比起众多博览会在宽阔场地里横向铺开，此次艺博会一至六楼的纵向伸展不失为一大特色。一进大门看到的是公共艺术展，虽然有艺术家Micheal Lin专门打造的彩窗和杨勇用吊灯构造的“光景”，大厅的大理石质感还是压倒性地笼罩全场，配上体量颇大的金属色假山石、层层玻璃透出的“空间绘画”，这个寒冷的冬日显得更加冷了些。二楼空间留给了赞助商们，保时捷、绝对伏特加等一众品牌与艺术家联手打造各自的特色广告。艺术家刘辛夷为伏特加定制的“绝对宝石”，出挑的色彩最适合驻足拍照。当看到由周春芽名画“改编”的绿狗腕表展示，还以为走进了商场的某专卖店，而腕表到底好不好看就见仁见智了。从三楼到五楼分布着参展的近三十家中外画廊，以中国本土画廊为主，上海本地画廊除了香格纳、沪申等“老字号”，更有刚刚落户M50的天线空间，上海之外除了出镜率很高的长征、常青、维他命等，还有转型不久的蜂巢当代艺术中心，以及从物理距离较远的成都赶来的千高原画廊和那特画廊。它们都带来了什么作品、卖相如何，相信大家都已经从微信朋友圈和微博上看过相当及时的直播了。“白立方”携达明安•赫斯特、翠西•艾敏等一众国际大牌的名字坐镇五楼，算是本届展会绝对的高富帅。我留意到白立方的作品标签上只有英文，相比之下，中国画廊认真地在标签上使用中英双语应该才是更国际化的做法。
六楼餐饮区紧邻天台，人站在天台上，铺面而来的是高高低低、新新旧旧的房子，有老式小洋楼，也有陆家嘴那些冲天的怪物，视线所及几乎全是房子，浓缩的上海风情。除了论坛区和餐饮区之外，六楼还有两个特别项目，一是“两岸三地青年藏家邀请展”，一是民营美术馆展位。青年藏家展的规模比我想象中小很多，小小空间里放几件成名艺术家的大作，无法看出每个藏家的收藏趣味和脉络。民营美术馆展位的情况更加出乎意料，只有三家上海美术馆参加——刘益谦、王薇夫妇的龙美术馆、龚明光基金会出资的上海当代艺术馆和郑好创办的昊美术馆。基本用海报和图片填充的展位空落落的，特色不明，活力不足，我不由联想起媒体时不时提起上海民营美术馆势头蓬勃，又想起民营美术馆发展论坛上的集体哭穷，真不知一时该作何感想。
持续近两个小时的两岸三地青年收藏家论坛请来了乔志斌、陈韵凝、周艟、李慧娜以及画廊老板许宇，藏家在台上谈自己的收藏标准、收藏倾向，谈自己如何爱艺术，总之钱不是问题。海归收藏家周艟说自己从小受到动漫的影响，因此特别喜欢高野绫、奈良美智之类的日本艺术家，这让主持人李峰想起了中国曾经的“卡通一代”，他请周艟谈谈如何看待对“卡通一代”如今似乎无人再提的状况。周的回答是，不应该标签化，要看开点。“看开点”三个字他说了好几次。观众提问环节，有人问道为何收藏家们说了那么多，看起来他们收藏的作品基本还是已经获得市场认可的。藏二代李慧娜的回答是我在整场论坛上听到的最实在的话了：因为做收藏要用父亲的钱，前面几年要先获得父亲的认可。越来越多的富二代投身艺术品行业，当他们成长为主导力量时会引发怎样的潮流和气象？这是对二十一世纪提出的一大问题。
论坛从开始到结束，台下的观众数量呈递减状态，收藏毕竟还是少数人的游戏，我们也不能指望在这样一场论坛上听到多少八卦内幕或肺腑之言。周艟引用的友人语“爱艺术但不要太爱艺术”，可能才是大多数藏家的真实心态，甚至可能是大多数当代艺术从业者的心态吧。前一种有条件的爱容易付出，后一种无条件的爱在世俗的眼光里极有可能是病态的。
随着天色向晚，展会里的人气逐渐高涨。开幕式前，一楼大厅里人头攒动，让这里一下子热了起来。当《环太平洋》里的华裔三胞胎兄弟带着十足的明星神态和明星阵势登场，我开始有了不知今夕何夕的脱离现实感。开幕、剪彩，离这些仪式最近的见证者是围在台前的各种摄像机、照相机，挤不进前排的我只能听着电视台美女主播的声音知道进入哪一环节了。我听到主持人说接下来会有很多神秘的明星到来，可是这并不能提升气氛，因为我相信在这个时间，现场大多数人对食物的兴趣肯定大于对明星的好奇。
当越来越多的人以爱艺术的名义前来，眼前盛景让星期四成了提前到来的周末。艺术二字写来简单，人们对它的理解却千差万别，对有的人来说它是一门可以营利的生意，对另一些人来说它是装点门面的利器，而也有人觉得艺术就是平淡生活里的英雄梦想。最后与大家分享一个真实的段子感受一下：艺博会的一个保安经常到香格纳画廊的展位休息，他每次来都要认真地看杨福东的影片《留兰》，前后不知看了多少遍了，画廊工作人员以为他非常喜欢这部片子。直到有一天，这位保安跟观众交流起来，他说：这个导演是个混蛋！片子里那男的让女的等他那么久，辛辛苦苦的，等他回来那女的已经老了！
文／ 宫林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