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艺术家寥寥无几，布林奇•帕勒莫（Blinky Palermo）就是其中之一。对他以画家相称最合适，因为尽管他从事的不仅仅是绘画，但他的其他艺术活动也可以理解为对绘画的趋向和拓展。
麦克•弗雷德（Michael Fried）在1967年的一篇文章中告诉我们，现代主义绘画要想取得成功就必须克服其物体性。我认为，帕勒莫的成功却与这种主张恰恰相反，他的绘画既尽显了物体性而又不失成功。而且这些绘画所取得的并不仅仅是成功，我认为，帕勒莫的作品用伟大来形容亦不过分。
克莱蒙特•格林伯格在1940年观察到，有些艺术家，例如简•阿尔普（Jean Arp）已经从绘画走向了浅浮雕，然后又过渡到了雕塑，因为他们想采用“纯绘画”（也就是说还有那些不纯的，但同样优秀的绘画）所不具备的元素进行创作。后来他又对蒙德里安绘画的方方面面进行了分析。对于他的分析，Yve-Alain Bois进行了总结，他说：“格林伯格强调的是这些绘画的实质性呈现……他注重绘画在实际的展览空间中占据一定位置的物体质量。”格林伯格在《党派评论》杂志的同事莫里斯（G. L. K. Morris）在1943年写道：“正是蒙德里安……最为鲜明地呈现出了雕塑的特性，尽管他的一幅绘画可以用‘物体’这个词来更好地形容。”当然，弗雷德在《艺术与物体性》（Art and Objecthood, 1967）一文中所涉及到的物体具有贬义，而莫里斯却没有这个意思。当时，批评家用这个词来形容那种在空间中具有立体感的绘画作品，因为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
格林伯格也将蒙德里安的绘画称为“岛”。他认为这些绘画被某些东西包围着：岛之所以是岛就在于其周围的水。对于蒙德里安的绘画，格林伯格还说“它们之外的空间因为它们本身的呈现所改变。”显然，格林伯格所说的蒙德里安对空间的运用和后来弗雷德所说的如实主义的物体是不一样的。我想，格林伯格指的是蒙德里安绘画所占据的墙面，以及这些画面所延伸的空间。
所以，在1940年代，格林伯格和莫里斯引入了这样的概念：不纯的绘画、作为物体的绘画、指涉周围墙面的绘画以及超越了其实际界限的绘画。但帕勒莫身处一种更为宽泛的现代主义之中，他正是在格林伯格和莫里斯为现代主义勾勒出大概轮廓的20年之后开始了他的艺术创作。
帕勒莫认为，绘画可以由多部分构成（一个物体能够暗指其他物体），而且物体可以被放置在任何地方，不仅仅是标准的视平线范围内。《无题》（1970）包括了四个元素，尽管它们的尺寸相同，但颜色各异，而且并没有被挂在一面墙上，而是安装在拐角里。其中的每个物体都不仅仅指向它周围的墙面与另一个物体之间的墙面，而且也暗示着两面墙之间的体量。这些元素对于其表面的范围来说具有深度，就好像猛然进入空间的盒子。这些物体的可见表面被涂上了颜色，这就更加强调了其物体特征。此外，这些物体被悬挂在不同的高度上（只有一个与我们的视平线接近），于是给我们造成了一种陌生的感觉，使其看上去更像物体了。
最近在洛杉矶县艺术博物馆的展览“布林奇•帕勒莫回顾展，1964-1977”上最令我心仪的作品是一幅名为《无题》（1973）的打在一平米钢板上的单色画。但光从这幅作品的照片上我们是看不出什么的，你必须亲见。他用无反光的颜料覆盖了整个画幅，而且全靠艺术家手工完成，因此产生了丰富的机理效果。但这幅画的力量却并不仅在于其表面，而且也在于它与周围环境的关系。此作采用了纯平的内框，正好与格林伯格后来的主张相符，而且此画的纤薄更突出了平面性。但纤薄所要求的装裱消解了平面性的一贯特征，因此这幅画的边没有被固定在墙上，而是处于自由的状态。这也令画面的范围更加精确了。在某种程度上，这幅画的边也让我们注意到了一般的画布那种较厚的边所没有的东西。只有当我们倾斜看画的时候才能看到边，因此这也构成了我们对这幅画的独特体验。由于这幅画与墙面相分离，因此我们不仅想看其侧面，更想看看它的后面。装裱产生了视差，当我们从另外的角度来观看这幅画的时候（它给了我们这样选择的自由）我们仿佛可以看到它的边与墙之间的运动。在这个意义上，这幅画让我们注意到了它周围的墙面，所以说它好像一座岛。
帕勒莫的艺术是现代主义的，而且他的实践也拓展了现代主义。我们仍然在现代主义之中，现代主义不仅对我们提出了要求，也曾对帕勒莫提出过要求。他曾经做的在今天依然可以做。有多种方式来克服任意性，而非他在墙面绘画、尺寸、置换、形状之中所设计出的那些东西，这样，不同元素之间的各种关系也可以各司其职了。在现代主义的某个位置上，绘画可以成为物体。
“布林奇•帕勒莫回顾展，1964-1977”由Lynne Cooke策划，迪亚艺术基金会（Dia Art Foundation）与CCS Bard主办，目前在华盛顿赫什霍恩博物馆暨雕塑公园展出（至5月15日），并将扩充、巡展至纽约Dia:Beacon和纽约安南岱尔-哈德森巴德大学赫塞尔艺术博物馆（6月25日-10月31日）。
摩根•费歇尔（Morgan Fisher），洛杉矶艺术家。
译／ 梁舒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