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以萱

  • 影像 FILM & VIDEO 2022.12.13

    风和树的语言

    鸟瞰整个辣椒林,红红的辣椒直指天际。即使在梦里也不曾有过。跨过一条小溪。穿过高大的茅草丛和低矮的小树。到达古老的森林。一个古老的、郁郁葱葱的巨型辣椒林,这么厚,厚到一个人可以走在上面。

    更多的枪声向着天空响起。没有什么能阻止囚犯。所有人都发疯似的往前冲。剪断、采摘。甚至采摘绿色的。折断树枝。然后是一声尖锐的枪响。耳边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喊:死了,死了!

    ——译自越南作家裴玉新(Bùi Ngọc Tấn)小说《Tale of the Year 2000》,页44 - 45

    夏日的卡塞尔,从有些发烫的户外踏进位于富尔达河畔的16世纪碉堡Rondell时,突如其来的黑暗袭夺了观众的视觉,有些人放慢脚步,有些人伸手探摸,无光的环境放大了其他感官,碉堡内的凉意拂上肌肤,听觉也变得特别敏锐,徐缓的呜鸣声回荡在空间里,伴随着隐约起伏的呼息声。眼睛逐渐地适应那暗,继续放胆往深处探去,才发觉碉堡深处的环状空间里,有其他观众或坐或卧在其间,映入眼帘的乃是周遭石壁上散布的树影,光影缓慢地、不规则地晃动着。

    《此后,他们自然地死去》(And They Die a Natural Death,2022)是越南电影创作者、视觉艺术家阮纯诗(Nguyễn Trinh

  • 影像 FILM & VIDEO 2022.03.12

    我不在那里,你的经验是我的记忆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的新作《记忆》(Memoria,2021)开头第一场戏,是一间昏暗无比而且寂静无声的房间,黑暗中依稀听闻细微规律的呼吸,我们的眼睛、耳朵饥渴地在那片光幕上寻索着所有可能的光线与声音来源。就在我们的感官似乎要慢慢适应那黑与静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巨响轰然乍现。一个人影从床上起身,衣物与床单摩擦发出的声响,释出更多的讯息但也带来更多神秘,关乎听与看的讯号,刺激着我们的大脑神经:这是谁?这是什么声音?好奇与未知的感受浮现,观者在电影伊始就加入了这场与影中人物、电影创作者同行的探索之旅。

    《记忆》是阿彼察邦首次离开泰国拍摄的长片电影,继2015年《华丽之墓》(Cemetery of Splendour)之后,因为泰国的政治局势让创作自由已不再可能,他正式对外宣布将寻觅他方继续创作的决定。哥伦比亚与他的相遇,可以说是既巧合又命中注定,当然,说是命中注定其实是后话了,在初识的当下,没人晓得未来会朝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阿彼察邦和他的演员(或说一起探险的旅伴更为恰当)蒂尔达·斯温顿(Tilda Swinton)虽然已是旧识,但这次合作对他们来说都是崭新的挑战,无论是拍摄的环境——哥伦比亚的文化、历史、语言、气候、地景——还是拍摄的团队、制作规模与工作方法,对二人来说都是少有的、新鲜的,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尝试。

    从第一部长片《正午显影》(Mysterious Object at

  • 影像 FILM & VIDEO 2018.12.13

    现实主义与现实感

    中国电影的审查制度几乎是贴合着“第六代导演”创生的时代而生的。娄烨则是其中一位始终与审查制度缠斗,探究其边界何在、探究电影在审查制度既存的事实上可以走多远的导演。在每一次“被禁-解禁”的过程中,娄烨与他的电影如同一个个定锚在不断变化的中国电影制度长河上的座标,标示出其与体制的距离。今年在金马影展世界首映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自 2015 年底经历了九个月的筹备拍摄,十一个月的后期制作,于2017 年五月后制完成后持续与电影审查制度争取最大的映演空间,修改了许多版本,又耗时一年多才通过审查,拿到龙标。电影最终与导演创作完成的理想版本相距多远,旁人无从知晓,然而从中仍可窥见创作者在外部限制与多方妥协之下仍持守的创作内核,而与审查制度交涉的过程更使得电影具备标志性的文化意义。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相较于娄烨过往的电影,可说是在制作规模、拍摄技巧、电影语言上皆有长足突破的一部,甚至是他目前创作生涯中最具企图心的作品。故事横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