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旖旎

  • 所见所闻 DIARY 2024.01.03

    去波兰

    我回到柏林挺久后才感受到波兰旅程的结束,也许是因为我将它放置在当下不止的战火背景之上徘徊与想象。一起去波兰的旅伴给我发来她在北京歌德学院看足立正生映后谈的照片,旅程中我们浅浅提及的这位激进左翼,现在想来却可以成为波兰旅行笔记的最末一块拼图:《赤军/PFLP世界战争宣言》(1971)经由“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PFLP)来重提上世纪的革命狂热及其失去。如今欧亚大陆两场并置的战争,告诉我们革命在六七十年代不仅没有解决巴勒斯坦的问题,俄罗斯和原卫星国之间的军事冲突更使革命以及结盟的政治运动失去了公信力。

    在德国政府坚决捍卫以色列“自卫权”的政治环境下,《赤P》在北京歌德学院的放映本身就提示着文化与意识形态之间裂缝的存在。波兰行前,《艺术论坛》恰好发了克莱尔·毕晓普的华沙旅行笔记。我被警告,波兰的文化环境在专制右翼政府上台后从开放的左翼状态迅速收缩,近年开始波及当代艺术机构,保守派、激进右翼和西方自由左翼三者并存于华沙的文化语境中。这一叙述是精到的,如果我想起克拉科夫的十几个教堂里都有接连不断的祈祷者,又或许想到那位异见漫画家投机式的自由言论(参考《艺术论坛》11月刊文章《首都冲击》),想到在华沙独立艺术空间Foksal画廊基金会(Foksal Gallery

  • 所见所闻 DIARY 2022.11.02

    “缓”的可能

    不同于往常三届,第四届杭州纤维艺术三年展对“纤维”的定义超出了媒介和材料的规定性,而将其重新解释为人类文明的一种基本结构,具体指向编织的行为、关系的生成、迂回的策略等等。对“纤维”的这一重新定义也解释了为何展览用一次田野考察的结果作为开篇:“万物·纤维因缘”项目团队以一种人类学的方式考察并呈现了中国境内不同部族的文明如何从编织技术开始,或编织如何成为文明的起始。展览从此处切入,为观众理解其他作品媒介上的多样性做好了准备。它们其中一些指向编织的语法,一些与纺织厂及劳工历史相关,一些从“网”的意象延展至计算机和互联网,一些则是与作为策展概念的“缓”产生意义上的联结。通过对绞丝旁衍化出的文字进行抽象归纳,展览被分为若干线索:文(纹)、绪、线、织、网、结、综,负责每一条线索的联合策展人或特邀研究员提供的文字、参考书目,甚至传说和诗句,都放置在展厅,作为辅助理解的工具。

    “缓存在”被总策展人刘畑解释为一种不同于稳定而坚硬的物质性存在的流质,它是理论(theory)固化并自我重复之前的无定形态(theoria),是一个介于“有”和“无”、“行动”和“休息”之间的临时地带,如同参展艺术家印德尔·萨利姆(Inder Salim)在隔离时期每日升起的旗。在《疫情期间来自我露台上的旗帜系列》(2019-)中,旗面由过去日常状态所剩余的废弃织物制成,绘以简单又时而温暖的词句,旗帜就停留在飞翔与留在地面这两种心愿之间。

  • 万青

    万青在“夜校”的项目主要呈现了她近年的影像作品,除成片以外,还包括若干被艺术家称作“日常练习”的小品,以及一些与影片内容紧密相关的文字出版物。在构成本次展览核心的三部短片《看不到完整的风景》(2021)、《第四幕:爱》(2021)和《我请xx散个步》(2022)中,万青和她的镜头都试图最大程度地向日常遭遇敞开:偶然碰到的人物或景物,随意开启的对话或冲突,未经排练的阅读和行动,都被留在屏幕上,并因势利导地展开。长片《早餐室》(2019)的放映采用边看边聊,观影和交流同时进行的方式,通过临时的聚集,制造感知共同体。这也提示了与万青的影像实践如同硬币的正反面一般同时进行的另一条线索:集体实践与共同创作。同期开幕的外滩美术馆年度项目RAM Highlights的展览“美好生活”邀请了万青参与的艺术团体“44月报”参展,与夜校项目刚好形成彼此对照的互文关系。

    在夜校围观过万青的个人项目后,我到网上找来了她的其他片子。和这些片子恰好缠绕在一起的,是我同时在读的小说《苔蕾丝·德斯盖鲁》(Thérèse Desqueyroux),两方碰巧形成了一场不太友好的对话。如果说万青的影像和展览实践召唤的是联结、流动、激起的涟漪与能量的传递,以及某种持续生成的共同体;那么莫里亚克(François

  • 聚合体

    歌德学院(首尔)邀请九位策展人开展有关移民的研究计划。“聚合体”作为该“东亚与东南亚地区的移民叙事”项目之一,主要关注与中国有关的移民问题。策展人夏彦国将中国移民现象分为“城市与农村的人口流动”与“外国人口与本国人口的对流”。前者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谓的“境内移民”(migration),后者为“移民”(immigration),二者以多种方式构成了世界各国城市和郊区的命脉。这种划分方法延续了以简明清晰为目的的传统社会学分类原则,但展览中有几件作品却挑战了精确定量的科学分类,以模凌两可、感知错位的提问回到了“事物本身”。

    在的 | 艺术中心展出的两件委托创作影像作品分别来自新加坡艺术家黄汉明和香港艺术家郑得恩,二者的经验本身或多或少游离于中国政权构建的共同体,因此面对第一个同中国签署“一带一路”合作文件的西非国家塞内加尔和政治中心北京时,艺术家有意无意地强化了其想象中的连带。黄汉明的《手拉手》(2019)中壮丽却人迹罕至的文化建筑、空荡荡的中塞友好公园,郑得恩的《鸡尾酒》(2019)中频繁出现的主题词“improvise”和对“归属”的叩问——“聚合体”更像是即兴表演,而所谓“移民身份认同”则不过是短暂体验和特定经历编织的人造物。

    即便不是城乡流动人口,也不属于跨境移民,我们仍然有可能都处在迁徙的状态里。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或是拥有“到…去”的可能性——某种“移民气质”潜藏在